世界重新陷入死寂。但这死寂比刚才更加可怕,因为你知道,你已经无路可逃。这座百年的老宅,此刻成了一座巨大的、华丽的棺材。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淹至膝盖,让陈砚浑身发冷,牙齿都开始打颤。他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调查的勇气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碎。他现在只想退回房间,蒙上被子,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另一重声音,毫无征兆地,从祠堂深处响了起来。
是唱戏的声音。
一个嗓音,幽咽、飘忽,像是从极远的地方被风送来,又像是贴着你耳边在呓语。听不出是男是女,唱腔古老得令人心悸,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哀婉和诡异。没有锣鼓家伙伴奏,只有那清唱的声音,一字一句,敲打着死寂的空气。
陈砚的民俗学知识告诉他,这唱腔,他似乎在某些极其古老的文献记载中见过只言片语,像是一种早已失传的、用于祭祀或……丧仪的戏文。
理智在尖叫着让他离开,但一种更强大的、属于学者的本能,以及一种深植于血脉的好奇,却推着他,一步步,朝着那扇虚掩的祠堂大门挪去。
他颤抖着,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调到最微弱的光亮,像贼一样,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
霉味、香火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手电光柱刺破黑暗,首先照亮的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祖先牌位,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不速之客。牌位前的长明灯,今夜竟然没有点燃。
光柱移动,扫过布满灰尘的供桌,扫过两侧斑驳的墙壁。最后,定格在祠堂最里面,那个小小的、平日里用来年节唱神戏的台子上。
台上空空如也。
但那幽怨的唱戏声,却无比清晰地,正从那个方向传来!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台上倾情演唱。
陈砚寒毛倒竖,心脏缩成一团。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鬼使神差地,他将手机的光柱,缓缓移向了戏台侧面,那面据说还是晚清传下来的、已经有些水银剥落的大镜子。镜子,在民俗传说中,常常是连通另一个世界的媒介。
光线触及镜面的刹那,陈砚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镜子里,映出了他苍白惊恐的脸。但在他身后,原本空无一物的祠堂里,竟然影影绰绰,站满了人!
是他的“家人们”。
大伯、三叔公、堂兄弟、妯娌姊妹……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保持着一种极其僵直的姿势,面朝戏台的方向。但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没有看戏台,而是穿透镜面,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偷窥的陈砚!
那些眼神,空洞,麻木,没有一丝活气,就像……就像纸扎店里的童男童女!
陈砚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失声尖叫。他猛地就要回头确认!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根响了起来,是不知道何时摸到他身边的堂妹陈婉:
“哥……别回头……”
陈婉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气若游丝:
“镜子里……镜子里……怎么多了一个……‘你’?”
轰隆一声!陈砚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多了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