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收藏家,在欣赏一件即将出现裂痕的珍贵瓷器,耐心等待着那决定性的瞬间。
中途,林晚终于忍不住,借口去洗手间,几乎是逃离了那张令人窒息的主桌。
盥洗室里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
林晚撑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带惊惶的女人。
钻石项链在她颈间闪耀,却像一道冰冷的枷锁。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不断拍打脸颊,试图浇灭心头的恐慌和那份对徐朗无法抑制的、可耻的渴望。
就在她稍微平复呼吸时,盥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透过镜子,林晚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徐朗站在门口。
他显然也是跟出来的,脸上带着压抑的焦躁和担忧。
“晚晚……”他低唤,向前一步。
“别过来!”
林晚猛地转身,声音尖锐而颤抖,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冰冷的台面:“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
徐朗看着她如受惊小鹿般的模样,眼中闪过痛楚和不甘:“我怕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你看他的样子……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不知道!你闭嘴!”
林晚慌乱地打断他,心脏狂跳,生怕有人进来:“你快走!求你了,快走!”
“我不知道?”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晚和徐朗同时僵住,如同被瞬间冻结。
周综不知何时站在了虚掩的门口,身影被灯光拉得修长。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淡淡地扫过脸色惨白的林晚,最后落在表情惊愕的徐朗身上。
他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是那样看着,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盥洗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水龙头未关紧的滴水声,滴答,滴答,敲打在林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几秒后,周综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了然的嘲讽。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林晚伸出手,语气平静得像在呼唤一个走丢的孩子:
“晚晚,该回去了。王太太还想跟你聊聊刚才那幅画。”
他的态度如此自然,仿佛刚才撞见的不过是最寻常的寒暄。
这种反常的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让林晚恐惧。
她像被施了咒语,机械地、僵硬地走向他,将冰凉的手指放入他温热的掌心。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周综的目光再次掠过徐朗,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敌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看待一件物品般的漠然,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
徐朗被那眼神刺痛,攥紧了拳头,却终究没有勇气在此时此地发作。
周综牵着林晚,从容地离开了盥洗室,将她重新带回那片流光溢彩、却又危机四伏的宴会厅。
林晚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摆布。她知道,有些东西,从周综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起,就彻底改变了。
猎人的网,已经清晰地显现出来。
而她这只被困住的蝴蝶,连挣扎的力气,都在那冰冷的注视下,消失殆尽。
这场完美的晚宴,成了她婚姻坟墓的,第一捧土。
...
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入夜色,将繁华的宴会现场远远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