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远猛地抬头,只见那面被绒布盖住的镜子,竟然自行微微震动起来!绒布下方,隐约透出朦胧的、水波般的光晕。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一步步走向梳妆台。他能感觉到,镜子里有一股强烈的怨念正在苏醒,冰冷、悲伤,却并不暴戾。

"李小姐,"陈远沉声开口,尝试沟通,"尘归尘,土归土。若有未了之心愿,可告知于我,必当尽力相助,助你解脱,往生极乐。"

梳头声戛然而止。

镜子的震动却更加剧烈。那暗红色的绒布无风自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撩起一角。

陈远看到,光滑的镜面上,开始浮现出模糊的景象。不是一个穿着嫁衣梳头的女子,而是一幕幕破碎的画面:

一个年轻的闺秀,与一个青衫书生在后花园假山后私会,互赠信物;书生承诺考取功名后便回来迎娶;闺秀日夜期盼,却等来书生客死他乡的噩耗;父母逼她另嫁他人,闺秀心如死灰,在出嫁前夜,用那柄书生所赠的木梳,一遍遍梳理青丝,最终......悬梁自尽。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那柄普通的桃木梳上。梳齿间,缠绕着几根青丝,仿佛凝结了主人所有的痴念与绝望。

执念在于那柄定情的木梳!

陈远明白了。李小姐的魂魄之所以滞留,并非要害人,而是放不下那段无果的情缘,放不下那唯一的信物。

"我明白了。"陈远对着镜子轻声道,"我会找到那柄木梳,让它随你入土,成全你的念想。"

镜中的画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了一下,渐渐模糊、消散。那股冰冷的怨念,似乎也平和了许多。

陈远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可以沟通、可以超度的怨灵。他正准备仔细搜寻那柄木梳的下落,异变陡生!

镜面在画面消散后,并未恢复平静,反而如同被墨汁浸染,迅速变得漆黑!一股远比李小姐怨念更加古老、更加阴森、充满恶意的气息,从镜面深处弥漫开来!

漆黑的镜面开始波动,如同深潭。一张模糊、扭曲、布满皱纹的老妪面孔,缓缓从镜底浮了上来!那面孔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空洞的黑窟窿,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嗬......嗬......新鲜的......皮囊......"

一个沙哑、破碎的声音,直接响在陈远的脑海里!

是镜中老鬼!《夜守录·禁篇》中记载的,依附于古镜、喜食生人精气的百年老物!

陈远头皮瞬间炸开!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如同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那镜中老鬼的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仿佛拥有巨大的吸力,不仅禁锢了他的身体,更在拉扯他的魂魄!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体温在迅速流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目光,被强行抽离出身体,投向那面诡异的镜子!

桃木剑变得沉重无比,他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辟邪阵的朱砂线发出微光,却在老鬼的气息压迫下明灭不定,眼看就要崩溃。

完了!

陈远心中一片冰凉。没想到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镜中老鬼的道行,远超他的想象!自己还是太托大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感觉自己的"倒影"快要被扯出体外,融入那镜中黑暗的最后一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