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今天想溜走的主要原因。
因为他买的东西，十件里有十一件是假的。
还有一件是上个月刚出土的“传家宝”。
我缩了缩脖子，试图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
可惜，我失败了。
钱多多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全场。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铜臭味。
“今日，钱某侥幸得了一幅前朝画圣吴道子的真迹，特来请诸位大家一同品鉴！”
全场瞬间安静。
然后，爆发出一阵夸张的惊呼。
“画圣真迹？！”
“天哪，我这辈子居然能见到画圣的真迹！”
我捂住了脸。
完了。
今天这鲈鱼，怕是吃不成了。
2
两个小厮抬着一个长长的画轴上来。
红木轴头，锦缎裱褙。
看着挺唬人。
钱多多得意洋洋地扫视全场，享受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山羊胡老头。
此人名叫何川，自称“当代画眼”，京城最有名的鉴画“大师”。
据说他看一眼，就能断代辨真伪。
在我看来，他那双眼睛，也就看银票最准。
“何大师，您请。”钱多多对他倒是挺客气。
何川点点头，端着架子，慢悠悠地走上前。
他没立刻打开画。
而是先闻了闻，又摸了摸裱褙的料子。
然后闭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
“嗯……前朝宫廷御用的‘云龙锦’，错不了。”
我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云龙锦？
这明明是上个月织造司刚出的新花样“福寿纹”。
我家窗帘都是这个料子。
接着，何川开始解开系带。
动作很慢，很庄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登基。
画卷一点点展开。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连呼吸都停了。
我也伸长了脖子。
我想看看，这帮骗子又能搞出什么新花样。
画终于完全展开了。
是一幅《八十七神仙卷》的仿作。
画的是众神仙朝拜元始天尊的场景。
人物众多，衣带飘飘。
构图嘛，还算工整。
“好画！真是好画啊！”
何川还没开口，旁边一个戴着高帽的“名士”就先喊了起来。
他一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笔力雄健，气韵生动！”
“看这线条，如行云流水，非画圣不能为也！”
“钱员外好手笔，这等神物都能被您寻到，我等佩服！”
彩虹屁跟不要钱似的，一通猛吹。
钱多多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他看向何川，等着这位“权威”给出最终定论。
何川抚着他的山羊胡，沉吟片刻。
“此画，从用笔，到设色，再到这纸张的包浆……”
他顿了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确是吴道子真迹，绝无半分虚假！”
“轰”的一声，人群炸了锅。
赞美声，惊叹声，还有谄媚的恭维声，差点把听雨轩的屋顶给掀了。
我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啃着我的杏仁酥。
眼神却没离开那幅画。
假。
太假了。
假得我眼睛疼。
我爷爷是柳公。
当代书画第一人。
他老人家要是看到这幅画，能气得从轮椅上蹦起来，拿着拐杖追着钱多多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