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甚至可以说,是画圣本人在搞艺术创新。

无论你选哪一个,都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但是。

有一个前提。

你必须能自圆其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身上,转移到了何川身上。

皮球,被我踢回去了。

何川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怎么回答?

说我记错了?

我可是柳公的孙女,我说我看过这本书,可信度比他高。

说古书记载有误?

那更是笑话,质疑史书,他还没这个资格。

说画圣创新?

一个以写实著称的画圣,会犯这种常识性错误吗?

他被我堵死了。

所有的路,都被我用看似无辜的问题,给封死了。

整个听雨轩,安静得可怕。

钱多多的脸色,从红,变成了白,又从白,变成了青。

他再傻,也听出问题了。

周采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我们讨论的层面,已经超出了她撒泼打滚的范畴。

这是知识的碾压。

她连当个捧哏的资格都没有。

何川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里,不再是轻视,而是怨毒。

他知道,我不是在问问题。

我是在拆他的台。

用最温柔,最体面,也最致命的方式。

6

僵持。

死一样的僵持。

何川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要是承认我说得对,那就等于承认他自己眼瞎,这画是假的。

他“当代画眼”的招牌,今天就算砸在这里了。

钱多多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

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宝贝”,现在成了一个笑话。

他看何川的眼神,也开始不善。

就在这气氛快要凝固的时候。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柳小姐所言不虚。”

说话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中年书生。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看着很不起眼。

从雅集开始,他就没怎么说过话,只是安静地喝茶。

此人名叫季伯文,是个穷秀才,但学问是真的好。

我爷爷挺欣赏他,说他是“被埋没的珍珠”。

季伯文站起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在下不才,也曾读过《前朝舆服志》。书中对于天宝年间的服饰,确实有详细描绘。柳小姐所说的‘垂花结’,正是当时的主流。”

他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这下,众人看何川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崇拜,变成了怀疑。

何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一拍桌子。

“一派胡言!”

他开始狗急跳墙了。

“不过是衣带的系法而已!岂能凭这一点,就断定此画真伪?简直是荒谬!”

“画圣乃是神人,岂会拘泥于凡俗规矩!这正是他超凡脱俗的体现!”

这个辩解,苍白无力。

而且很难看。

已经是从“大师”,变成了“无赖”。

钱多多的心,彻底凉了。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爱面子。

现在这情况,他要是还看不出来,那他那万贯家财早就被骗光了。

我看着气急败坏的何川,心里毫无波澜。

我本来只想拆穿一个谎言。

但现在看来,这谎言背后,似乎还有点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