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似乎比昨天红润了一些。
2.
老道士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街坊邻居都夸我爷爷姜臣是活菩萨。他做的婴孩床,不要一分钱,只要收床那家人的一件旧衣服,或者一绺新生儿的胎发。
爷爷说,这是讨个吉利,让小娃儿能沾上他这个老木匠的福气,长命百岁。
可现在想来,一切都透着诡异。
我弟弟姜安,从出生就得了怪病。医生说他先天不足,五脏六腑都比常人弱,断言活不过七岁。
可如今,姜安已经十岁了。
他每年都会大病一场,病到只剩一口气,家里连寿衣都准备好了。可每次,就在我们都以为他要不行了的时候,爷爷就会送出去一张新的婴孩床。
然后,奇迹就会发生。
姜安的病会慢慢好转,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又能活蹦乱跳地撑上一年。
直到第二年同样的时节,再次病倒,循环往复。
我以前以为是爷爷的善行感动了上天,现在,老道士的话让我浑身发冷。
偷来的阳寿……
难道弟弟能活下来,是因为那些睡在爷爷做的床里的婴儿?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不敢去问爷爷,那天他暴怒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我决定自己去看看。
我记得上个月,爷爷刚给东街卖豆腐的李婶家送去一张床。李婶逢人就夸,说自从她孙子睡了爷爷送的「福气床」,孩子晚上都不哭不闹了,睡得特别沉。
我找了个借口溜出家门,一路跑到东街。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
我扒着门缝往里看,李婶抱着她那才几个月大的孙子,正焦急地拍着后背,嘴里念叨着:「我的乖孙,你怎么就不吃奶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奶奶啊……」
那个曾经白白胖胖的男婴,此刻瘦得脱了相,小脸蜡黄,眼睛紧紧闭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躺着的那张小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床头雕着莲花童子,是我亲眼看着爷爷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李婶的儿媳妇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咱们还是带娃去大医院看看吧,这都睡了三天了,水米不进,我怕……」
「胡说!」李婶厉声打断她,「姜大善人说了,这是孩子在长身体,睡得沉是福气!过两天就好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福气?
这哪里是福气,这分明是在要命!
我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就跑。
我一路跑回家,冲进堂屋,对着正在刨木头的爷爷大喊:「爷爷!东街李婶家的弟弟快不行了!是不是因为你的床!」
爷爷刨木头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语,别听外人胡说八道。」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那孩子只是染了风寒,过几天就好了。」
「不是的!」我哭着喊出来,「他不是生病,他是在睡觉!一直睡,一直睡!跟要死了一样!老道士说的是真的,你做的床在偷别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