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那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一直黏在背后。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便利店。温暖的空气和明亮的灯光让她稍微安心。她在货架间穿梭,透过玻璃窗向外窥视,那个雨衣身影在门口徘徊了片刻,最终悻悻地消失在雨幕深处。
脱险了。林屿靠在冰冷的货架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无家可归的悲凉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脱力。她用身上仅有的、被雨水浸得有些湿软的零钱,买了一张最早前往永州的火车票。那是一个遥远的、陌生的南方城市,是她能想到的、离这个家最远的地方。
二、永州的路,漫长艰辛。
硬座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邻座大叔震天的鼾声,孩子不间断的哭闹,都让她无法入睡。她紧紧抱着自己那个小小的背包,里面只有几件随身衣物和一些书本证件。窗外是飞驰而过的、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风景,就像她此刻对未来茫然不清的预兆。
火车中途停靠大站时,她跟着人流下车透气。站台上,一个卖茶叶蛋的老奶奶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湿漉漉的头发,默默塞给她两个热乎乎的茶叶蛋和一瓶水。“孩子,吃点热的。”老人慈祥的目光让她几乎掉下泪来。
在永州火车站,她因为不熟悉路线,在错综复杂的公交站台前迷了路。一个背着画板、学生模样的女孩主动上前询问,耐心地帮她查了路线,甚至陪她等车,告诉她哪一站下车最方便找便宜的旅社。
这些微不足道的善意,像黑暗隧道尽头偶然透进的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支撑她走下去。让她觉得,这个世界,或许并不全是她经历的那般冰冷。
初到永州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不易。
她租住在城市边缘一个老旧小区里,只有几平米的小房间,墙壁斑驳,夏天闷热,冬天阴冷。她需要同时打好几份工才能维持生计:白天在咖啡馆做服务员,晚上去夜市帮人看摊位,周末还要给初中生做家教。
每一天都疲惫不堪,手掌磨出了薄茧,脚站得浮肿。但她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近乎残忍的自由。再也没有人会在她耳边咆哮,再也没有需要她小心翼翼去讨好的人,再也没有那种时刻笼罩着她的、令人窒息的不公与委屈。
她可以肆意地流泪,也可以畅快地大笑。她用自己的汗水挣来每一分钱,虽然微薄,却花得心安理得。她开始学着打扮自己,用便宜的化妆品勾勒出青春的轮廓;她省吃俭用买下心仪已久的书籍,在深夜的台灯下贪婪地阅读。她发现,离开了那个令人压抑的家,她反而能更清晰地触摸到自己的存在。
生活依然粗糙,布满了磨砺的砂纸,但她在磨砺中,渐渐生长出了一层坚硬的、属于自己的外壳。只是,偶尔在深夜,那份被至亲遗弃的孤寂,还是会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在睡梦中蜷缩成一团。
几年时间,就在忙碌与平静的交织中悄然滑过。林屿已经不再是那个雨夜中仓皇无助的少女。她换了一份相对稳定的文职工作,搬到了一个条件稍好一些的公寓,生活似乎正朝着平稳的方向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