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长发未经梳理,如墨色藤蔓般披散肩头,凌乱地垂落,在脸颊两侧划出幽深的阴影,唯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漆黑如深夜的潭水,深不见底,毫无波澜,却又牢牢锁住他的身影,不闪不避,也不带一丝温度。
她赤着双脚,脚底沾满尘土与细小的砂砾,却稳稳立于尖锐嶙峋的石堆之上,仿佛早已与这片荒芜融为一体,根植于废墟之中。四周万籁俱寂,没有鸟鸣啁啾,没有虫吟低语,甚至连风都绕道而行。唯有她的存在本身,像一道无声的质问,悬在空气里,沉重得令人窒息。
那只尚未灌满的水瓶静静躺在他掌心,瓶壁映着灰蒙蒙的天光,模糊地折射出他紧绷的轮廓。而他的心跳,却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悄然加速,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胸腔,仿佛在回应某种不可言说的命运召唤。
“你……你好?”祁峰试探着问。
女人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口井。
祁峰心头一紧:“你要我下去?”
女人伫立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多年的石像。她的眼眸空洞无神,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留下躯壳在人间游荡;
然而,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透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不是喜悦,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非人的、扭曲的愉悦,像是知晓了某个凡人无法理解的真相。
他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脚跟磕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不下去!这井看着就不安全!”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撑起最后一丝镇定。
井口幽深,黑得不见底,仿佛一张沉默巨兽的嘴,正静静等待猎物靠近。
话音未落,空气骤然凝固。女人猛地仰头,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笑声,那声音不似人类所能发出,宛如生锈的铁片在玻璃上反复刮擦,令人牙根发酸,脊背窜起一阵寒意。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连远处的乌鸦都被惊飞,扑棱棱地消失在黑暗中。
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剧烈扭曲,关节错位般发出“咔咔”的脆响。原本苍白的皮肤迅速干裂、剥落,如同久旱龟裂的河床;浓密的黑发成缕脱落,飘散在风中,转瞬即逝。
她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皮肉塌陷,骨骼凸出,最终缩成一具干枯如木乃伊般的尸骸。那诡异的笑容仍凝固在脸上,直至最后一刻才随着面部崩解而破碎。
“轰——”一声闷响,干尸坍塌在地,化作一堆灰白色的尘埃,随风轻轻扬起,又缓缓沉落,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那口古井,依旧沉默地敞开着,幽暗深处,似乎有谁在低声呼唤。
祁峰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井沿。
他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刚才那一幕太过离奇,简直像电影特效。
可地上那堆灰烬还在,随风飘散。
他颤抖着手掏出相机,拍下了井口和灰烬的照片。
就在这时,一张泛黄的纸片从灰烬中飘出,落在他脚边。
祁峰弯腰捡起。
纸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喝一口井水,就能看见真相。但代价是你再也出不去。”
他盯着那句话,久久无法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