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银朱警觉地坐起:“谁?”

窗外,低低的一声马嘶。苏晚心口猛地收紧,指尖被针扎破,血珠滚出,她却顾不上,一把拽过枕下匕首,快步走到门边。门闩被冷风吹得轻微颤动,仿佛下一瞬就要断裂。

然而,没有踹门,没有喝骂,只有风雪里一道沙哑的男声,隔着厚厚的棉帘,极轻极轻地飘进来:“苏晚,是我。”

那声音像钝刀,一寸寸割开她竭力封存的记忆。苏晚背脊瞬间僵直,指尖的血滴在鞋面,开出一串暗色花。银朱脸色煞白,扑过来抓住她袖子,无声摇头。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低嗓音:“侯爷走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什么苏晚,只有农女苏婉。”

门外沉默片刻,风雪更急了,吹得棉帘鼓起又落下。那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涩意:“雪大,我只是……给你送样东西。放下就走。”

紧接着,门缝下塞进一只小小的油布包,被推得往里滚了滚,停在她脚边。苏晚垂眸,看见布包外一层暗红绒布,被雪水打湿,颜色深得像干涸的血。她认得——那是她当年嫁入侯府时,亲手绣给沈诀的剑囊,一针一线,绣了双栖鸳鸯。他从来没收过,最后扔在库房角落,任老鼠啃噬。如今,却被他翻出来,千里迢迢送到这破庄子里。

苏晚盯着那剑囊,忽然笑出声,笑声极轻,却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她弯腰拾起,隔着门,一字一顿:“沈诀,你欠我的,是一只剑囊能抵的吗?”

门外,风雪呼啸,再无人应答。良久,棉帘被风掀起一角,她瞥见廊下立着一道黑影,肩背覆满白雪,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像。那身影最终翻身上马,马蹄声渐渐远去,淹没在雪原尽头。

苏晚回到灯下,把剑囊丢进火盆。火苗“轰”地窜起,映得她半边脸通红,半边脸惨白。银朱小声啜泣,她却拍拍丫鬟的肩,温声道:“哭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日把塘边那块空地再翻一翻,我打算种半亩牡丹。”

“牡丹?”银朱愕然,“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

苏晚笑,眼里映着跳跃的火光:“能换钱。京城贵人们最近时兴‘北地胭脂’,色愈艳愈值钱。咱们偏要在这苦寒地里,养出最艳的花,让他们趋之若鹜。”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却更坚定:“也要让他知道——苏晚,离了侯府,照样能开成一片火。”

(四)深宫·林薇薇

同一夜,深宫御苑。

林薇薇跪在太后寝殿的鎏金地毯上,背脊笔直,雪色狐裘拖曳在地,像一泓化开的月。太后手捻佛珠,垂眼打量她,半晌,缓声道:“定远侯上折,言其妻苏氏突发恶疾,需静养京郊,暂不见客。你可听懂了?”

林薇薇指尖微颤,面上却温婉:“臣女明白。太后娘娘体恤,臣女感激。”

太后轻笑,抬手示意宫女扶她起身,话锋却一转:“可哀家还听说,那苏氏离府那夜,定远侯撕了休书,雪夜出城,至今未归。薇薇,男人的心,有时候比朝局更难捉摸,你可有把握?”

林薇薇抬眸,眼底一片澄澈:“臣女无把握,但臣女有耐心。十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况且——”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苏晚若真成了弃子,侯爷早晚会回头;若她没成弃子,那臣女,也不介意再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