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查,林子墨。他最近所有的账户流水,通话记录,还有那场车祸前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要知道,他那天,到底在哪。”
我浑身一震。
我的死,所有人都信了警方的“意外”结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甚至我自己,如果不是变成了鬼魂,也无法得知真相。
可顾迟宴,这个我生前最恨的男人,却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成了唯一一个,在固执地为我追寻真相的人。
这天晚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枯坐,而是从书房搬来了一台电脑,开始疯狂地查阅着我们两家公司近十年来的所有商业竞争案例。那些我曾经引以为傲的胜利,和那些让我恨得牙痒痒的失败,像电影一样在他面前铺开。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条款,突然想起了很多被我刻意遗忘的细节。每一次我以为自己山穷水尽,却总能绝处逢生,是因为市场上总会“意外”地出现一些利好我的消息。每一次顾迟宴把我逼到墙角,却又总在最后一刻,像是故意失误一样,留给我一丝反败为胜的生机。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能力,是我的运气。
如今想来,那更像是一场……笨拙的、不为人知的守护。
我不敢再想下去。这个念头太疯狂,太可怕了。
3
顾迟宴的动作很快,或者说,他早已开始了调查。几天后,一个加密文件发到了他的邮箱。
他点开文件,那是我出事时,盘山公路入口处一个极其隐蔽的监控录像。画面质量很差,还下着雨,但足以看清,在我的车开过去的前十分钟,有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我车子的底盘下做了些什么。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个身形,我死也不会认错。是林子墨雇来的那个职业杀手。
顾迟宴死死地盯着屏幕,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短短十几秒的画面。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是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突然,他像是再也无法抑制,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巨响,昂贵的实木桌面应声裂开。他的指骨关节处,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也像是砸在我的心上。
我飘在他面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一个男人眼中,那种混杂着滔天恨意、无尽悔恨和极致痛苦的情绪。那不是一个对手对另一个对手的惋惜,那是一种……失去了毕生珍宝的绝望。
他没有包扎伤口,就那样任由血流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医疗床边,俯下身,轻轻地、珍而重之地,拨开我垂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
他的手指冰冷,带着血腥味,在触碰到我皮肤的前一刻,又克制地停住了。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我的魂魄,像是被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烫了一下,猛地向后退去。
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顾迟宴,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永远都用下巴看人的顾迟宴,竟然在对我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