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不是应该开香槟庆祝,庆祝我这个眼中钉终于被拔掉了吗?

他眼中的痛苦,不像是装出来的。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绝望,足以让任何一个旁观者为之动容。

我开始疯狂地回忆过去。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他,其实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只是后来,因为爷爷那一辈的商业纠纷,两家彻底反目,我们也被严令禁止再有任何往来。从那以后,我们就在各种场合,以“死对头”的身份针锋相对。

我一直以为,他也和我一样,恨透了对方。

可现在,这间密室,这些仪器,这段视频,这句道歉……所有的一切,都在颠覆我的认知。

晚上,他处理完伤口,没有开灯,就坐在黑暗里,一遍遍地看着那段监控。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明暗交错,像一尊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雕像。

我看着他孤独的剪影,第一次,对他生出了一丝除了恨意之外的,复杂难明的情绪。

这个男人,到底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4

他好像知道我喜欢清静,自从林子墨那天来过之后,他就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访,每天只和护工、医生以及那个为他搜集情报的下属联系。

这天,护工为我做完日常护理后,顾迟宴让她把阁楼上的一个樟木箱子搬了下来。箱子很旧了,上面还贴着一张泛黄的米老鼠贴纸,是我小时候的杰作。

我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顾迟宴遣退了护工,一个人坐在地毯上,轻轻地打开了箱子。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旧纸张和樟脑丸的味道弥漫开来,那是属于我们共同的、早已被我尘封的童年。

箱子里,装的全是我的旧物。

我送给他的第一颗玻璃弹珠,被他用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装着。我们一起偷偷养过的那只小猫的照片,照片的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咪咪和我们永远在一起”。还有我小学时因为写字不好被罚抄的一百遍“永”字,他竟然也还留着。

最上面,是一张我们七岁时的合照。在两家反目之前,我们最后一次去游乐园。照片上,我笑得没心没肺,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棉花糖,而他站在我身边,一脸酷酷的表情,耳朵却微微泛红,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虚搭在我的肩膀上。

他拿出那张照片,用指腹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照片里我的脸,动作轻柔得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傻瓜。”

他突然开口,叫的不是我的大名,而是我父母才会叫的,我的小名。

“棉花糖都吃到脸上了,也不知道擦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和怀念。我的魂魄剧烈地颤抖起来,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再也无法平静。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原来,在我早已将过去彻底遗忘,将他划为“敌人”的时候,他却像个最虔诚的信徒,守护着我们那段短暂而纯真的过往。

他将照片贴在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就那样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我能看到他喉结的滚动,能看到他眼角,那颗悄然滑落,迅速没入地毯的,滚烫的泪。

我飘在空中,第一次感觉到了“窒息”。

一个鬼魂,怎么会窒MAN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