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探头探脑地走进来,脸上挂着程式化的担忧。
“哎哟,小渊醒了?怎么样了?”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让人省心,你爷爷都七十岁的人了,你还惹他生气,这下好了吧?”
“就是,你爸妈刚走,你就不能让你爷爷省点心吗?”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没有人问我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在他们眼里,陆宗泽是德高望重的退休老干部,是家族的权威,他永远是对的。
而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不懂事的、甚至可能觊“觎”父母遗产的“不孝孙”。
我嘴唇翕动,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任由那些污言秽语将我淹没。
就在我快要被这股窒息感逼疯的时候,一道清亮又愤怒的女声像利剑一样劈开了这压抑的空气。
“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
林月华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叉着腰,漂亮的杏眼里燃着熊熊怒火。
“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陆渊伤成这样躺在床上,你们不关心他的伤势,反倒在这里说教?他爷爷操碎了心?他爷爷差点把他的心给打出来!”
那几个亲戚被她呛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其中一个大妈不服气地嘟囔:“你个外人懂什么,这是我们陆家的家事。”
“家事?”林月华冷笑一声,将保温桶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把人打进医院也算家事?那杀人是不是也算家事?要不要我帮你们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
亲戚们被她这股泼辣劲儿吓住了,讪讪地说了几句“我们也是为他好”,便灰溜溜地走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月华转过身,看到我这副惨状,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是我大学四年唯一称得上知心朋友的人,性格开朗直率,毕业后自己开了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混得风生水起。
“陆渊……”她声音哽咽,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身上的伤。
我再也绷不住了。
所有的坚强、伪装,在她担忧的眼神里瞬间土崩瓦解。
我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颤抖着,将爷爷如何为了那六十万对我痛下杀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我泣不成声,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以为……我以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月华,我连我爸妈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都守不住……”
月华听完,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煞白。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给了我一丝力量。
“我相信你,陆渊,我一个字都不怀疑。”她斩钉截铁地说,“那个老东西,简直就是个畜生!你别怕,这事没完,我帮你!”
她的信任像一道光,照进了我无边的黑暗里。
我哑着嗓子说:“我要报警。”
月华却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恢复了冷静和理智:“报警?陆渊你冷静点。我们没有证据。他一口咬定是你自己摔的,那些亲戚也会帮他作证。家庭暴力,尤其是长辈对晚辈的,取证太难了。你爷爷在家族里积威已久,到时候他反咬一口,说你为了骗遗产诬陷他,舆论会向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