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
“你一个小姑娘家,守着这么大个宅子,外面坏人多,我们不放心。”
宝根在旁边嘿嘿傻笑,眼睛一个劲地往我爹那间正房瞟。
那里面,可都是上好的红木家具。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真的吗?那……那可太好了。”
我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泪花,声音都在发抖。
“我正害怕呢,晚上一个人,连门都不敢出。”
三舅婆立刻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有舅婆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他们以为我信了。
他们以为我怕了,慌了,把他们当成了救命稻草。
当天晚上,他们就把包袱搬了进来。
二舅公和三舅婆,理所当然地住进了我爹娘生前住的正房。
宝根挑了东厢房,离我的房间最近。
夜里,我能听见他们压低了声音在隔壁说话,兴奋得睡不着。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梁。
爹。
你的棺材板,怕是快压不住了。
别急。
女儿这就给您,把他们一个个都钉回去。
2
第二天一大早。
我被一阵吵嚷声惊醒。
是三舅婆的声音,就在院子里。
“哎哟,这鸡怎么养得这么瘦啊!苓丫头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还有这菜,都蔫了,这可怎么吃?”
我穿好孝服,推开门。
院子里,三舅婆正叉着腰,对着鸡笼指指点点。
二舅公坐在石桌旁,翘着二郎腿喝茶,那茶壶是我爹最喜欢的紫砂壶。
宝根呢,正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在我爹种的那几盆兰花上乱抽一气。
看见我出来,三舅婆立马换上一副笑脸。
“苓丫头醒啦?快别忙活了,以后家里的事,都交给舅婆。”
她说着,就从鸡笼里抓出一只咯咯叫的老母鸡。
“你看这鸡,太瘦了,得炖了给你补补身子。你这几天都累坏了。”
我看着那只鸡。
那是我爹养了好几年的,每天早上都准时打鸣。
我爹说,听着这鸡叫,心里就踏实。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三舅婆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干笑两声:“看我干嘛,舅婆还能害你不成?”
二'舅公发话了,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你舅婆说得对。你现在是守孝期,这些杀生的事情,不吉利,我们来做。”
说得真是比唱得还好听。
我垂下眼帘:“那就辛苦二舅公和三舅婆了。”
他们以为我默认了。
于是,这个家,彻底变成了他们的。
三舅婆接管了厨房,每天不是炖鸡就是烧鱼。
我爹省吃俭用攒下的那点腊肉,不到三天就见了底。
她做饭,专挑好的往她儿子宝根碗里夹,留给我的,永远是些菜叶子和鸡骨头。
她还振振有词:“苓丫头,你守孝呢,不能吃太油腻,对你爹不敬。”
二舅公呢,每天就搬个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把我爹珍藏的好茶都翻了出来,一泡就是一天。
还叫了些村里的闲汉来家里打牌,搞得院子里乌烟瘴气,全是烟味和骂人声。
宝根更是无法无天。
他把我爹书房里的书都当柴火烧了,说那玩意儿占地方。
还在墙上乱涂乱画,把我爹挂在墙上的那幅山水画,用墨汁画了个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