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国捏着豆浆杯的手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他放下杯子往走廊走,远远就看见两个男人正用胶带粘一张白色的通知,纸比上次的红色预告大了一倍,黑字印得格外扎眼。他加快脚步走过去,目光落在“拆除范围”那栏,手指突然就凉了——“晨光社区医院一楼东侧(含急诊窗口、配套药房)、后院仓库及附属用房,列入本次拆迁范围”。
“同志,”周志国的声音有点发紧,他指着“急诊窗口”那几个字,“上次说只拆仓库,怎么现在连急诊室也……”
其中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转过身,是拆迁办的李建明。他手里还拿着一卷胶带,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大爷,这是最新的规划方案,昨天刚批下来的。新社区医院会在一年后建成,到时候设备更全,环境也好,您再忍忍。”
“忍不了啊。”周志国下意识地摇头,眼睛盯着通知上的字,像是要把纸看穿,“这窗口一拆,老人们晚上去哪看病?李奶奶八十多了,走不动三公里;张大爷夜里犯心绞痛,等救护车来就晚了……”
“您说的这些我们理解,”李建明打断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但规划是统一的,不能因为个别需求改。您看,新医院会配夜间急诊,到时候有班车接送老人,很方便的。”
周志国接过文件,指尖蹭过光滑的纸页,却没心思看——他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独居的王伯在家突发脑溢血,给医院打了电话。当时雨下得太大,救护车堵在半路,是他背着急救箱跑了两里路到王伯家,先做了心肺复苏,又用担架把人抬到医院,等救护车到的时候,王伯的呼吸已经稳了。要是现在没了急诊窗口,再遇到这种事,老人们该怎么办?
“我去找院长谈谈。”周志国把文件还给李建明,脚步有点虚浮地往院长办公室走。院长正在打电话,看到他进来,挂了电话就叹气:“志国,你别来了,我刚跟上面沟通过,方案改不了。拆迁办说,这是为了建便民服务中心,能给社区添养老院、活动室,是‘民生工程’。”
“可急诊窗口也是民生啊!”周志国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院长面前失态,“近半年夜间接诊132人次,80岁以上老人67%,还有那么多加班的年轻人——便民服务中心再好,能半夜给人包扎伤口、救急降压吗?”
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过去:“这是私立医院的聘书,我帮你联系的,工资是现在的两倍,不用值夜班。你都五十多了,别再守着这破窗口折腾了,不值得。”
周志国看着那个牛皮纸信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慌。他没碰信封,转身走回诊室,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患者需求本”。翻开第一页,是2015年的字迹,记着“王伯(68岁):独居,有高血压史,电话XXXXXXX”,后面还画了个小星号——那是当年抢救后,他特意标上的,提醒自己多留意。
手指慢慢划过纸页,一页页都是街坊的名字和需求:“李奶奶:每周二、四来拿降压药,要掰开分好剂量”“外卖员小王:经常擦伤,备碘伏在窗口第二层抽屉”“小学生妞妞:怕打针,每次来要给颗水果糖”……这些字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