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着眉扫了眼车间，那眼神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点嫌弃突然就没了，变成了一种毫不掩饰的打量，像钩子似的，从我的肩膀滑到我被汗水浸湿的额发。
“老板呢？”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却没看正在车底忙活的安东尼。安东尼从车底爬出来，额角还沾着灰，手里拎着扳手，往工具箱上一扔，“哐当”一声，算不上多客气：“车哪坏了？”
妮可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到我面前，涂着法式美甲的手指差点就碰到我的胳膊，语气暧昧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小帅哥，叫什么名字？在这种地方干活，太屈才了吧。”
我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把汗，脖颈大概被阳光晒得发热。说实话，被这样的女人用这种眼神盯着，心里那点虚荣多少还是有点动摇的。我勾了勾唇角，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诱惑：“海因茨.冯.霍亨索伦，很高兴认识您这么美丽的仙女。”
“跟我混怎么样？”她笑得更甜了，“等你老板把我这车修好，我带你去海边兜风。我那游艇刚保养好，上去喝杯香槟？”
我瞥了眼她手腕上那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表，又看了看那辆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劳斯莱斯，想了想还是决定答应，我本就魅力无边，自从幼儿园起，收到的情书就和厕纸一样常见——送上门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我正想开口应下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带着点说不出的嘲讽。安东尼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双臂抱在胸前，油污斑斑的工装也挡不住他那结实的身板。他看着妮可，眼神里的冰碴子几乎要掉下来：“这位夫人，我这伙计忙着呢，没空陪您去‘兜风’。”他把“兜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那语气，像是看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妮可的脸瞬间就沉了。她大概从没被这种“底层人”顶撞过，转身时，高跟鞋在地上踩出尖锐的声响，像是在发脾气：“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插嘴？给我跪下道歉！”
她上下打量着安东尼，那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语气尖刻得像刀子：“一身油味，长得又粗又丑，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也敢管我的事？”
我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就没了。刚才那点想一度春风的心思，在听到“老鼠”两个字时，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我承认，我有时确实觉得安东尼糙，没品味，跟他这种人待久了像拉低格调。可这半年来，他递过来的烤肠，他扔给我的外套，他不动声色替我挡下的麻烦……这些都不是假的。我海因茨就算落魄了，也还没到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这么糟践他的地步。
我往前一步，正好挡在安东尼身前。我个子没他高，气势却一点没输：“您的车是很贵，您的裙子也很漂亮，但这不是您糟践人的理由。”
我指了指安东尼手里的扳手，又指了指那辆劳斯莱斯：“您坐的车，是他这样的人亲手修好的；您开的路，是无数个他这样的人铺的。老鼠？我倒觉得，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就算穿得再光鲜，也像块没洗干净的抹布——看着亮，其实脏得很。”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妮可也愣住了，看着我的眼神里，惊讶多过愤怒。她大概没料到，一个汽修店的伙计，敢这么跟她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