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咬着牙道:“……算你说得对。那周末的邮轮,你还来不来?”

见她服软了,我心里那点火气也消了,顺水推舟道:“周末没事的话,就去看看。毕竟能和您这样的仙女一起,实在是我的荣幸了。”

妮可没再说什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去了休息室,背影看着有点狼狈。车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零件散热的轻响。我转头看安东尼,想跟他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却发现他正盯着劳斯莱斯的车牌,眉头皱得很紧,眼神里有种我看不懂的凝重,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怎么了?”我问。

他摇摇头,拿起扳手转身走向工具箱,声音低沉得像从喉咙里滚出来:“海因茨,不许去。”

“为啥?”我有点不解,“不就是去玩一趟吗?”

他没解释,只是拿起一块抹布擦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侧脸的轮廓衬得格外硬朗,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不安。我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心里也莫名地有点发沉。

我终究还是上了妮可的游艇。

或许是骨子里那点享乐天性的因子在作祟,或许是安东尼那天凝重的眼神反而激起了我的叛逆——他越不让我来,我偏要来看看这所谓的“危险”究竟是什么。

游艇比我想象中更奢华,与其说是游艇,不如说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宫殿。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映得地板像铺了层碎钻;穿着燕尾服的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在人群中,盘子里的香槟冒着细密的气泡;爵士乐在宽敞的船舱里流淌,混合着香水与酒精的气息,处处透着纸醉金迷的味道。这一切都让我有些恍惚,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些家道未中落的日子,可指尖触到栏杆时,冰凉的金属质感又在提醒我,这不过是借来的幻梦。

妮可端着一杯深红色的葡萄酒走过来,酒液在水晶杯里轻轻晃荡。她今天换了条更暴露的晚礼服,脖子上、手腕上挂满了金首饰,一动就发出叮当作响的脆声,像棵会移动的摇钱树。

“小哥哥,”她声音甜得发腻,几乎要滴出蜜来,“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你这张脸,真是让人过目不忘。”

没等我回应,她那挂满金镯子的双臂就缠了上来,环住我的肩膀,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凑近:“你看这海景多漂亮,不如我们去下面的休息室坐坐?那里安静,适合说点悄悄话。”

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我后背摩挲,眼神里的暗示直白得像摊开的牌。我正想逗逗她,宴会厅里忽然一阵骚动。原本喧闹的音乐停了,聊天声也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朝着主位的方向涌去,脸上带着近乎谄媚的恭敬,刚才还松散的人群,瞬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让出了一条通路。

“汉斯先生来了。”有人低声说。

汉斯?

这个名字像根细针,刺破了我对这场浮华宴会的所有兴趣。我姑姑曾经提过他,语气里带着又怕又羡的复杂情绪——汉斯,德裔美国人,在拉斯维加斯、里斯本、巴登巴登拥有数不清的赌场和酒店,表面上是风光无限的商界巨鳄,暗地里却是放高利贷的黑帮幕后老大,手段狠辣,没人敢轻易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