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低着头,玩着衣角,小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那猪蹄太滑了……”

“猪蹄!就知道吃!”我爹气得胡子翘老高,“太子殿下让你明日去东宫当差,指名了是‘哭丧伴读’,这……这成何体统!我们安定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娘哭得更凶了:“听说太子殿下性子冷清,不近女色,这突然点名要暖暖去,还是这么个名头……会不会是……会不会是……”

我爹烦躁地打断她:“是什么是!殿下没当场治罪已是开恩!明日一早,你给我收拾干净,乖乖去东宫!殿下让你哭,你就哭,让你念诗,你就念诗!再敢出半点岔子,我……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我娘又抱着我哭诉了一番“家族荣辱”“姐姐前程”,最后也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留下我,对着一桌突然不香了的晚饭,愁肠百结。

哭丧伴读?还要声情并茂?我连我亲祖母去世时都没哭得那么敬业过!

这一夜,我睡得极其不踏实。梦里全是太子殿下冷着脸,逼我对着一个巨大的铜锅念诗,念不好就把我扔进去涮了。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被铃铛从被窝里挖出来,按在梳妆台前好一顿收拾。换上了一身素净得不能再素净的月白色衣裙,头发简单挽起,插了根银簪,脸上未施粉黛——毕竟,是去“哭丧”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什么话。

铃铛看着我,忧心忡忡:“小姐,您这脸色,不用装就挺像去哭丧的了。”

我:“……谢谢哦。”

揣着我娘临时塞给我的、据说是我那位才女嫡姐平日里写的、充满了忧伤调调的诗词手稿,我怀着赴死的心情,坐上了前往东宫的马车。

东宫的气派,自不必说。朱墙高耸,殿宇森严。引路的内侍面无表情,脚步轻盈,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禁止喧哗”的压抑感。

我被带到了一处偏殿书房外。内侍通报后,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进。”

我深吸一口气,捏紧了袖子里嫡姐的诗稿,视死如归地迈了进去。

书房极大,光线却有些幽暗。紫檀木的书架直顶天花板,上面塞满了密密麻麻的线装书。空气里是好闻的墨香和淡淡的檀香味。太子萧景玄正坐在宽大的紫檀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书,垂眸看着。明黄色的常服换成了墨色绣银线的便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仪,多了几分清贵疏离。

我扑通一声跪下行礼,声音发紧:“民女沈知暖,参见太子殿下。”

他没立刻叫我起来,而是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才淡淡道:“起来吧。东西带来了?”

我赶紧爬起来,双手奉上那叠诗稿:“带、带来了。是家姐平日所作,皆是……皆是些伤春悲秋之作。”

他抬眸,扫了我一眼,目光在我那身素净得过分的衣服上停顿了一瞬,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倒是应景。”他放下书卷,接过诗稿,随意翻了翻,“开始吧。今日先念……这篇《秋夜孤雁赋》。”

我接过那页纸,清了清嗓子,开始念:“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孤雁南翔,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