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强压着火气,简要复述了跟黎雨的41分钟通话——她怎么说“全部整改”,怎么用谎言敷衍,怎么用“硬碰硬没好处”威胁,还有我看到的真实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翻纸张的声响。这沉默像海绵,吸走了我刚鼓起的勇气。

“要不……您再详细从头讲一遍?”他的语气满是试探,没有解决问题的笃定,“我今天上午一直在外面开会,没跟黎雨了解情况,不太清楚具体经过。”

我的心猛地一坠,从头凉到脚。我争执了41分钟的愤怒,拍下的证据,在他这里居然是“不清楚情况”?

我像被踢来踢去的皮球,在两个经理之间弹射。疲惫感像粘稠的潮水,没过脚踝,几乎淹没最初的愤怒,只剩“算了吧”的灰心。

“柳经理,”我的声音因克制而僵硬,甚至带了点哀求,“我和黎雨聊了41分钟,从六点半到七点十五,她最后还把您的电话发给我。您现在说不清楚情况?那物业到底谁能解决问题?”

他轻巧地把问题抛回来,像完成规避责任的流程:“您别生气,我不是这意思。主要是没听黎雨细说,想听听您的想法。您看,您需要我们怎么解决?合理的话都能商量。”

一来一回的拉扯,让我彻底失去电话沟通的耐心。沟通需要双方有诚意,显然只有我单方面在场。

我斩钉截铁,一字一句说:“我的诉求很简单:第一,立刻整改问题——清垃圾、开卷帘门、公示广告牌收入;第二,黎雨为她的态度和谎言,当面向我道歉。就这两个要求。”

“好,没问题!”他答应得异常爽快,甚至带了如释重负的轻快,“今晚六点半,园区大堂见,我安排黎雨过来,当面解决,您看可以吗?”

这突如其来的爽快,像可疑的安慰剂,暂时麻痹了我的疑虑,却让心底泛起不安——他这么快答应,是真的想解决,还是又想敷衍?

但事到如今,我也没别的选择,只能答应:“好,今晚六点半,大堂见。”

挂了电话,我给小李发消息,问他能不能一起去——多个人证,也多份底气。小李很快回复:“没问题,下班就过去,在大堂等你。”

晚上六点十分,我提前到了园区大堂。

夜晚的园区很安静,像暴风雨前的平和。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树影在黑夜里摇曳,显得有些鬼祟。

大堂空旷挑高,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像黑色的湖,映出我和后来赶到的小李的身影。平时这个点还有一两个工作人员,今天却格外安静,连前台都空着。

我们的脚步声在大堂里回响,很快被空间吞没。我像等待检阅的士兵,紧张又期待;又像约定决斗却不知对手是否赴约的傻瓜,在寂静中消耗尊严和耐心。

小李在我旁边坐下,刷着业主群小声说:“张阿姨刚才还问进展,说要是物业欺负人,她就组织业主过来支援。”

我心里暖了暖,点了点头:“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再麻烦大家。”

一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时间像糖浆一样粘稠,每一秒都在拉伸、凝固,重重砸在我心上。我盯着手表的秒针,每“嗒”一声,都像在心上敲一下,提醒我正在被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