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之的目光似乎在她被广袖遮掩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平淡无波,内容却让沈知意心头猛地一跳:
“听闻沈家教女严谨,王妃更是自幼习得一手好……绣工?”他尾音微扬,像是寻常的询问,又像藏着深意,“日后本王府上的针线,或许要劳烦王妃多费心了。”
绣工?沈知意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她爹沈青岩,一个五品闲散京官,最大的爱好是收集孤本拳谱,她自幼被当成半個儿子养,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是常事,舞枪弄棒更是家常便饭,至于绣花针……她摸过最细的“针”,是她爹那套宝贝金针,用来当暗器练准头的。
这齐王,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试探?
她迅速垂下眼睫,将那一闪而逝的古怪情绪掩去,声音愈发细弱,带着羞赧:“王爷过誉了,妾身……妾身只是略通皮毛,不敢当‘好’字。”
萧衍之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多言,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然而,这简短的对话,却像一滴水落入了油锅。周遭的宾客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吧,果然是小户女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就这点女红了。
齐王殿下这话,听着是客气,实则怕是透着失望呢。
沈知意在一片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中,由侍女引着,走向后院的新房。心底那点不耐,渐渐被一丝警惕取代。这个齐王萧衍之,似乎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只是个因军功封王、却不涉党争的闲散王爷。他刚才那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不过,无论他是什么人,都与她无关。她嫁入齐王府,本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他需要一個“温顺怯懦”的王妃来挡掉某些麻烦,而她,需要齐王妃这个身份带来的庇护,了却一桩旧事。只要彼此遵守约定,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便好。
至于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底细……沈知意摸了摸袖中一枚冰凉坚硬的物事(那是一枚磨得极锋利的铜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她沈知意,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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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日子,果然如沈知意所料,表面平静无波。
萧衍之待她,客气而疏离。除了必要的场合需要她这位王妃一同出席,平日里几乎从不踏足她的院落。王府中馈自有老成的管家打理,也无需她操心。她这个齐王妃,当得清闲无比,几乎成了一个透明的存在。
京城里的风言风语,也因此更添了几分佐料。什么“齐王新婚便冷落王妃”,“替身终究是替身,上不得台面”之类的议论,甚嚣尘上。
沈知意乐得清静,每日里不是关起门来研究她爹偷偷塞给她的几本“养生拳谱”(实则是精妙的外家功夫),就是在王府后花园那片僻静的竹林里,活动活动筋骨,免得身手生疏了。
这日午后,她刚在竹林里打完一套拳,气息微喘,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春日暖阳透过竹叶缝隙洒下,在她白皙的脸上跳跃。她正打算回房歇息,却见贴身侍女云袖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几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