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海景油画。大片大片的钴蓝、群青铺陈出汹涌的海浪，天空却是诡异的暗红色，仿佛燃烧着无声的火焰。画面的中央，一个极小的、模糊的背影，正走向大海深处。那画面充满了巨大的张力和一种说不出的悲怆感。
我看得入了神，不小心碰倒了脚边的画材箱，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猛地回头。看到是我，眼中的锐利和防备稍稍收敛，但依旧疏离。“有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的脸瞬间烧起来，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对、对不起，林渊学长。我是宣传部的苏念，来...来布置艺术节展板。”我慌乱地解释，指了指怀里的海报，“我...我看你在画画，就没打扰。画得...真好。”
他看了一眼画架，眉头微蹙，随手拿起旁边一块布，将那幅画盖住了。“练习而已，不值一提。”他的语气淡漠。
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我急于找话题打破沉默，目光落在他放在窗台的随身听和磁带盒上，是张雨生的专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脱口而出：“学长，你也喜欢张雨生吗？我...我特别喜欢你那首《大海》。”
他似乎愣了一下，再次看向我时，眼神里多了些审视的意味。“你也听？”
“嗯！”我用力点头，仿佛这样能增加可信度，“‘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我觉得...这歌词很美，也很悲伤。”
他沉默了片刻，走到窗边，拿起那盘磁带。“是啊，很悲伤。有时候觉得，大海像一种宿命，吞噬一切，又埋葬一切。”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但也包容一切。”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毫米。我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说：“学长，艺术节...你愿意出个作品吗？无论是画，还是...音乐。我觉得大家会很期待的。”
他转过身，正面看着我。夕阳的余晖在他眼中跳跃，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五官，清俊，带着少年人罕见的深刻轮廓。他看了我几秒，然后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却像冰河解冻，瞬间击中了我。
“苏念，是吗？”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你...你知道我？”
“在图书馆，经常看到你。”他语气平淡，却在我心里投下巨石，“你总是坐在靠窗第三个位置，看一会儿书，就会发呆，或者...偷偷看我。”
轰——！
我的世界炸开了。所有的隐秘心思，原来早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没有...”苍白的辩解毫无力度。
他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艺术节，我会参加。就这幅画吧，虽然还没画完。”他指了指被盖住的画架。
“真的吗？太好了！”喜悦冲散了羞涩，我几乎要跳起来。
“不过，”他补充道，“我还需要个模特。这幅画，缺一个站在海边的人。”
“啊？”我一愣。
“你愿意吗？”他看着我，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下个周末，海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