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姜挽的耳鸣未散,眼前一片晃动的猩红,可她清楚地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没有立刻移开。

不是压迫,是遮蔽。

萧砚的左臂仍横在她颈侧,玄铁指套深深嵌入砖缝,像一柄钉进命运的楔子。

他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热的震颤,撞进她耳膜深处。

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寒松烬香,清冷如雪后松林,可此刻混着一股温热腥气——血的味道,真实、新鲜,从他背后渗出,顺着官袍龙纹缓缓蜿蜒,滴落在她肩头。

她指尖一僵。

“你……”她张了张嘴,想骂他多管闲事,想冷笑说这不值当,可话卡在喉咙里,碎成了灰。

韩承志冲破烟尘而来,靴底踏碎焦木,一把将萧砚拽起:“大人!你竟真护她?!”声音里满是惊怒与不解,“她可是前朝余孽!是你奉旨追查的要犯!”

萧砚没看他,只冷冷吐出一句:“闭嘴,送她回绣衣司。”

风卷残火,映得他半边脸明暗交错。

那颗左眼尾的朱砂痣,在火光下红得近乎妖异。

他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左肩猛地一沉——半截炸裂的铜钉赫然嵌在他背脊下方,血已浸透三层衣料,却自始至终没哼一声。

姜挽坐在瓦砾堆中,指尖微颤。

她原以为他会利用她设局,借刺客之手除掉她这个麻烦;她也准备好了一死换真相。

可他不仅调换了宫门守卫,还亲自现身拦截刺客,甚至用身体为她挡下爆裂的冲击。

为什么?

她低头看着掌心,鎏金蛛丝腰封微微发烫,那是机关术共鸣的征兆——而今夜,它竟因情绪波动而自行激活,细密纹路如活物般游走。

她咬住唇,终于没再说那句惯常的狠话:“要么娶我,要么死在我的机关阵里。”

这一次,她说不出口了。

次日清晨,圣旨降于绣衣司别院。

“工部协修姜氏,妄施奇技淫巧,致上元灯会生变,祸及百姓,革职待勘,软禁别院,非诏不得出入。”

诏令措辞严厉,字字如刀。

可姜挽站在窗前,望着檐角垂落的铁链——那是昨夜灯楼崩塌时断裂的机关锁链,如今被萧砚命人挂在此处,明为监视,实为示警:此地归他管,谁也不能擅动她分毫。

她是囚徒,也是被保护的人质。

更糟的消息接踵而至。

谢九龄虽幸免于难,却被巡夜司以“私通逆党、诱敌入局”之名押入大理寺。

一个乐伎,怎会牵连谋逆?

分明是替她顶罪。

而李嬷嬷深夜潜来,脸色惨白,递上一块焦黑布片:“慈幼堂……昨夜三更起火,三十七名孤童全被掳走。墙上留了字——‘巫钥不归,影必先亡’。”

姜挽猛地攥紧手中雀翎簪,尖端刺入掌心,鲜血顺着簪羽纹理流淌,竟与簪中机关产生共振,发出细微嗡鸣。

他们要拿谢九龄当祭品,逼她交出前朝机关总图。

可总图早已毁于战火,唯一留存的星轨密码,只有她和……那个早已死去的母亲知道。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童年记忆:月下木鸢,丝线轻颤,母亲低语:“若有一日天下不容你,便去星轨归墟口,那里埋着能掀翻王朝的钥匙。”

现在,敌人以为她还有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