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指节因为常年用力有些粗大，虎口和指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却总也洗不掉那股浸入皮肉里的膏药味。就是这双手，支撑着父亲摇摇欲坠的生命，也支撑着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家。
柜子里，那张折叠起来的医院催款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心。
“林晚，收拾一下，来活儿了。”经理王哥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有位贵客，点名要最好的技师，包夜场。”
林晚迅速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用力咽下，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技师服：“好的，王哥，哪个包厢？”
“VIP一号。”王哥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提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这位爷来头不小，气场吓人，你……机灵点。他说了，只要技术最好的。”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钱，不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
这几个字像带着魔力，让林晚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跟着王哥走向会所最深处那个平时很少开放的包厢。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里面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包厢很大，装修极尽奢华，却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昏沉。空气里没有常见的烟酒气，反而有一股清冽的、像是雪松一样的淡香。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他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和压迫感。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灯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鼻梁很高，嘴唇薄而紧抿。他的眼睛很黑，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看向林晚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在平静地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陆先生，这就是我们这里技术最好的技师，林晚。”王哥陪着笑，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
陆沉舟的目光在林晚身上停留了大约三秒，然后淡淡地移开，落在王哥身上：“你可以出去了。”
王哥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以及林晚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
“开始吧。”陆沉舟走到按摩床边，动作优雅地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躺了下去。他甚至没有看她第二眼。
林晚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和往常一样，她先搓热双手，然后找准他颈肩部的穴位，开始发力。
他的肌肉僵硬得超乎想象，像是常年绷紧的弓弦，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也积压着深重的疲惫。林晚使出了看家本领，用肘，用掌根，试图化开那些坚硬的结节。
整个过程，陆沉舟一声未吭，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晚的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心里惦记着医院的催款单，姐姐焦灼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这笔“包夜场”的费用，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就在她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时，陆沉舟忽然开口了，声音低沉，没有波澜，却像一块冰砸进寂静的水面：“就这些？”
林晚的手一顿：“陆先生觉得哪里不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