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囡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身量高挑,行动间自带一股寻常闺秀没有的飒爽:“嫁就嫁呗,好歹是个王妃,总比被那些整天之乎者也、手无缚鸡之力的所谓才子求娶强。病秧子好啊,清静。”
她语气轻松,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是明天去哪个戏园子听曲儿。
转眼便是大婚。
靖王府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檐角,可那喜庆底下,总透着一股子强撑起来的虚浮。来往宾客脸上笑着,眼底却藏着或多或少的探究和怜悯。尤其是看到新郎官容璟被人搀扶着完成婚礼流程,那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时不时掩唇低咳,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模样时,那怜悯之色就更浓了。
苏囡囡顶着沉重的凤冠,隔着层层珠帘打量着身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身量倒是很高,骨架匀称,可惜被那身大红喜袍衬得愈发单薄脆弱,仿佛一尊精美的琉璃盏,碰一下就会碎。脸是极好看的,眉目如画,却因久病染着挥之不去的倦怠和阴郁,是一种极易激起女子保护欲的脆弱美感。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苏囡囡在心里啧啧两声,倒没什么心疼,纯粹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客观评价。
繁琐的礼仪终于熬到尽头。
新房内,红烛高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几乎盖过了合欢香的气息。喜婆丫鬟们退下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这对新鲜出炉的夫妻,一个歪在榻上气息奄奄,一个自顾自扯下了碍事的盖头。
苏囡囡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走到床榻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床沿,侧头看着那个似乎连呼吸都费力的王爷。
她想了想,决定打破这死气沉沉的沉默,于是伸出脚尖,轻轻踢了踢榻边摇摇欲坠的脚踏,语气轻松得像是问“今天天气不错”:
“哎,王爷,需要我提前给您挑个风水宝地吗?西山朝阳,南湖聚气,我认识几个靠谱的风水先生,报我名字打八折。”
榻上的容璟似乎被这惊世骇俗的问候呛了一下,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好半天才缓过来,气若游丝地抬起眼睫,看向眼前这个明艳张扬、与这满室病气格格不入的新娘。
他那双本该是风流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却意外地深邃。他没有动怒,也没有惊讶,只是艰难地抬起手,颤巍巍地从贴身里衣的暗袋里,摸出了一沓厚厚的、簇新的银票,慢吞吞地递到苏囡囡面前。
“咳咳……有劳……娘子费心……”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这……是定金……”
苏囡囡挑眉,接过那沓银票,入手沉甸甸,略一掂量,数目相当可观。她眼中的玩味更浓了。
容璟喘了口气,继续断断续续地道:“麻烦娘子……等我……去了……把我那堆……不安分的庶弟……尤其……是容珣……送下去……陪我……”
他说得极其认真,仿佛在交代一项至关重要的临终遗言,眼神里甚至带着点拜托了的意思。
苏囡囡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杏眼瞬间亮得惊人,仿佛饿狼见了肥肉,猛地凑近容璟,激动地搓了搓手,压低声音,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