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而梦中那人……竟是谢知晚。

萧承衍喉结滚动,眼底浮起一层暗潮,眉心死死拧起。

他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厌恶自己的身体竟然对那个他甚至不认识的女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可梦境中清晰的触感、冷梅的香气、还有她那双含羞带怯又藏着哀伤的眼睛……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比白日里的惊鸿一瞥更加深刻,更加扰人心神。

“谢、知、晚。”他咬着牙,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黑暗中,太子殿下俊美无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狼狈和失控的神情。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那个女人,曾经与他一定有着千丝万缕、至关重要的联系。

萧承衍坐起身,鬓发微乱,冷汗濡湿衣襟。

“夜凌。”他低声唤。

值守在殿外的夜凌一个激灵,披着夜色而入,掩着哈欠:“殿下?”

“谢四娘从出生到今日,她的一切,孤都要知道。”萧承衍指节微微发白,声音冷冽。

名字一落,夜凌猛地一怔,睡意瞬间消散。背脊在顷刻间绷紧,心里仿佛有无数雷霆炸开。

谢四娘……在东宫,是绝不能提起的名字。皇后早早下过死命令,谁敢私下打探,必定是杀头之祸。

可他不敢露出半分异色。

“是。”夜凌垂下眼,声音恭顺,掩去了心底翻涌的惊骇。

——

翌日清晨。

窦铮一身崭新戎装,肩披轻甲,腰挎玉带,意气风发地入宫面圣。

因在徐州平乱有功,陛下龙心大悦,不仅厚赏,更亲封他为骁骑尉,虽官职不算极高,却是有实权、可领兵、且能常驻京城的武职,恩宠可见一斑。

刚一出宫门,窦铮连将军府都没回,跨上骏马便直奔谢府。

马蹄声在谢府门前戛然而止,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也顾不上通传,人未到声先至,清朗欢快的声音响彻庭院:

“阿晚!阿晚!我回来了!”

谢知晚正坐在窗前看书,听到这熟悉的大呼小叫,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她刚起身走到廊下,一道绯色的身影便如旋风般卷到了她面前。

不等她开口,窦铮便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甚至兴奋地抱着她原地转了两圈!

“阿晚!陛下封我做骁骑尉了!是能留在京城的实职!”他朗声大笑,阳光洒在他年轻飞扬的脸上,眉眼间全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和得意,像个急于邀功的孩子,“以后我就能天天见到你了!”

谢知晚被他转得有些头晕,忍不住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像什么样子!”

语气里却并无多少责怪,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窦铮这才小心地将她放下,但手还扶在她的腰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仿佛有星辰闪烁:“阿晚,你高不高兴?”

“高兴。”谢知晚看着他这毫不作伪的兴奋模样,心情也莫名好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高兴!”窦铮笑容更盛。

他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语气变得神秘又期待:

“对了阿晚,京郊枫叶正好,我听说西山的红叶坡景致一绝!明日我休沐,我带你去骑马踏青如何?你以前在徐州不是说,最喜欢纵马驰骋的感觉吗?来了上京肯定闷坏了吧?”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带着满满的期待。

少年笑得灿烂,眼里都是光。

——

西山红叶坡,层林尽染,秋色如醉。

光影斑驳,风中夹着淡淡的松香和落叶的清脆声。

窦铮与谢知晚并辔而行,一人骑着一匹骏马。

窦铮一身绯色骑装,腰间长鞭轻晃,意气风发。

谢知晚则是一身便于骑射的湖蓝色劲装,更显身姿利落,面容清丽。

窦铮正侧头笑着对谢知晚说着什么,逗得她唇角微弯。

少女眉眼间一如少年将军眼中的明媚光影,轻轻笑着,微风撩起发丝。

二人正自在悠闲地骑行,忽然,前方一片清亮的笑声传来。

不远处的凉亭里,一群衣着华丽的贵女正聚在一起赏景,其中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脸上还带着些许未完全消退的痕迹、刻意用脂粉遮掩的周幼仪。

真是冤家路窄。

周幼仪一眼就看到了马背上的谢知晚,以及她身边那个英气逼人、却眼生得很的年轻男子。

见谢知晚竟与陌生男子同游,周幼仪顿时觉得抓住了把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谢四娘子吗?才回京几日啊,就迫不及待地与男子同游西山了?真是好兴致啊。”

她目光挑剔地扫过窦铮,语气带着轻蔑,“只是不知这位是……?瞧着面生得很,莫非又是谢四娘在哪攀的高枝?就是不知道,这高枝能不能高过东宫了。”

她刻意加重了“高枝”二字,暗示意味十足,引得她身边的几个小姐妹也掩嘴低笑起来。

谢知晚闻言,不仅没怒,反而轻轻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语道:“有意思,自己送上门来了。”

窦铮脸上的灿烂笑容收敛,神色瞬间沉稳。

长鞭轻抽而出,手腕一抖。

“啪!”

一声清脆骇人的鞭响骤然炸开!

长鞭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抽在周幼仪脚前半尺远的青石板上,溅起几点火星和碎石屑!

“啊!”周幼仪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猛地向后跳去,险些摔倒在地,被丫鬟手忙脚乱地扶住。

她脸色煞白,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看着窦铮。

其他贵女也吓得噤若寒蝉。

窦铮收回长鞭,缠绕在臂上,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周幼仪,声音冷冽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看着人模人样的,却是个没长眼睛的,怎么往人鞭子上撞?要是不当心损坏了我这长鞭,可赔得起?”

周幼仪听到这句颠倒黑白、无耻至极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活了十几年,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哄着,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更没见过如此……如此不要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