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突然挥鞭吓人,怎么反倒成了她没长眼睛往鞭子上撞?
还、还担心她赔不起一根鞭子!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倒打一耙之人!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窦铮的手指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想骂回去,却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只能发出“你……你……”的气音,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精彩纷呈。
旁边的贵女们也全都傻眼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少年看着英姿飒爽,怎么说起话来这般……混不吝?
谢知晚在一旁看着周幼仪那副快要气炸却又哑口无言的模样,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此时才轻轻“哎呀”一声,仿佛才回过神来,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歉意,眼底却全是戏谑的笑意:
“周二娘子莫怪,我家阿铮性子急,在军中野惯了,这鞭子……一时失手,绝非故意惊吓太子妃。”
她特意将“太子妃”几个字咬得又轻又慢,充满了极致的讽刺。
周幼仪被这两人一个动鞭子一个递软刀子的配合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尤其是“太子妃”这个称呼此刻听起来简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指着谢知晚“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羞愤难当。
“啧啧啧,真是奇了怪了,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那位平日里横着走、恨不得把嚣张跋扈四个字刻在脑门上的周二娘子,居然也有被人治得服服帖帖的一天?”
一道带着几分戏谑和好奇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枫树后传来。
只见周显扬慢悠悠地踱步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件显然是刚去马车取来的锦缎披风。
他方才站在远处,只瞧见了自家妹妹那副吃了瘪、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的精彩表情,以及那一对并辔而立、显得格外登对的少年少女的背影。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摇头晃脑,语气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不知是哪路下凡的神仙,竟有如此神通?若是可以,本公子倒是真想花重金聘请这位高人回我们周府,好好请教请教,也省得我爹娘整日为这丫头头疼。”
他话音未落,那抹湖蓝色的身影闻声,缓缓转过了头。
秋日的阳光透过层层红叶,柔和地洒在她清丽绝伦的侧脸上,长睫微颤,眸光清冷,仿佛林间不食人间烟火的山精魅灵,偶然回眸,惊破了尘世喧嚣。
周显扬调侃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后面所有打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呼吸几不可察地窒了一瞬。
方才离得远,只觉那少女身姿窈窕,气质不俗。
此刻看清了正脸,见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唇色淡绯。一张脸清冷得如同山巅积雪,不带丝毫暖意,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周显扬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不疼,却酥酥麻麻的,让他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原来……
真的,有神仙啊。
见他如此,周幼仪心中气恼更甚。
怎么人人见她谢四娘都如此?
太子哥哥见她如此,如今她周幼仪的亲哥哥见她,也是如此么?
“周显扬!你死哪儿去了!你就这么看着你妹妹被人欺负吗?!你还是不是我哥!”周幼仪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周显扬骂,冲过来就对着他又捶又打,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周显扬被她捶得回过神,脸上那点恍惚瞬间被惯有的嫌弃和嘲讽取代。
他一把抓住周幼仪胡乱挥舞的手,将手里那件锦缎披风没好气地塞进她怀里,冷笑道:
“蠢货,蠢就自己在家待着,非要跑出来丢人现眼,惹得旁人讥笑,现在倒知道叫哥了?我可没你这么能惹祸的妹妹。”
周围的贵女们对此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只是默默看着,并不插话这对兄妹的日常互怼。
周幼仪被自家哥哥怼得哑口无言,又羞又怒,抱着披风,气得直跺脚。
周显扬的目光从周幼仪身上转向湖蓝色的身影——谢知晚。
“谢四娘子吧?”他朝着谢知晚和窦铮的方向走了两步,拱手道。
语气比刚才正经了不少,心里却泛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悸动。
“在下周显扬,方才家妹无状,惊扰二位了。想必这位便是近日回京的谢四娘子吧?虽是初次相见,但四娘子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谢知晚端坐马上,微微颔首,淡然抬眼,唇角微勾,目光如水,轻轻扫过他,眼里却闪过一丝心思。
这可不是初次相见。
她那日算计周幼仪时,已经将周显扬和谢青黛一同自己的算计了。
只是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周郎君,言重了。”
周显扬站在林间红叶下,看着眼前的少女,仿佛被她整个人光影环绕,心口微微一紧,呼吸不自觉缓慢。
他的目光落在谢知晚身上,像是被什么牢牢黏住了一般。
她不过静静坐在马上,湖蓝衣袖垂落,眼神淡淡,却仿佛隔开了尘世的喧嚣,让人移不开眼。
周显扬看得久了,神情有些出神。
窦铮眉心一蹙,伸手拨了拨缰绳,声音里带着点不耐:“周郎君,还有别的事吗?”他顿了顿,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我难得带阿晚出来散心,却接二连三被扰了兴致,真是扫兴。”
这话里的逐客意味和护食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被他这么一打断,周显扬像是骤然惊醒,眸光一闪,神情重新收敛。
他轻咳一声,努力掩饰方才的失态,目光依旧落在谢知晚身上,笑道:
“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忽然想起,过几日恰逢家母寿辰,府中设了金秋芙蓉宴,届时京中不少亲友都会前来。请柬本该这两日便送往各府的,想必谢府的帖子也已在路上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今日正好撞见,倒是省了一番周折。谢四娘子,若不弃,还望屈驾赴宴。”
说罢,他像是怕她推辞似的,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块温润的白玉佩,递了上去:“此玉可当作请柬,四娘子笑纳便是。”
这举动可谓是十分大胆且亲近了。
男子的贴身玉佩,岂是能随意赠予陌生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