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心跳几乎停了一拍。

当晚,我蜷在草堆里,借着月光重新展开血诏。御医的话像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那几个模糊字迹的真意——

「……凌氏以己子易之,欺君罔上。今传位于三皇子,持此诏者,可正大统……」

不是“可辅佐”,是“可正大统”!

先帝早已识破贵妃调包,血诏不是遗嘱,是讨逆令!

我将血诏贴身藏好,手指抚过香囊残片上那稚嫩的“云姨”二字。

皇帝若知自己非先帝亲子,会如何?

贵妃若知血诏重现,又会如何?

我忽然抓起一把灰土抹在脸上,对着墙角又哭又笑:「龙……龙飞走了……我的龙……」

声音凄厉,传遍冷宫。

让他们以为我又犯病了。

可只有我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6

那日午后,冷宫门竟开了。

不是赵德胜,而是一个穿藕荷色宫装的宫女,手里捧着一碗热粥,还有一件半新的夹袄。

「云……云娘娘,」她声音轻柔,眼圈微红,「贵妃娘娘念您旧日情分,特命奴婢送些暖食来。」

我缩在草堆里,浑身发抖,眼神涣散。

她走近,蹲下身,将粥碗放在我面前:「您……多少吃一口吧。」

粥是白米熬的,还飘着油星。三年来,我第一次闻到真正的饭香。

但我不能碰。

我猛地扑过去,不是抓粥,而是揪住她衣袖,指甲狠狠掐进她手腕:「皇后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他们说你死了……可我知道你没死!你说过要给我孩子封太子的!」

宫女脸色煞白,挣扎着后退:「我不是……我不是皇后!」

我嚎啕大哭,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瓦片,狠狠划向自己手臂!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指尖滴进粥碗里。

「你走!你走!你变成贵妃了!你害我!你害我儿子!」我嘶吼着,满地打滚,头发散乱,状若厉鬼。

宫女吓得尖叫,连滚爬爬逃出门外,连夹袄都忘了拿。

铁门重新锁上。

我慢慢停下翻滚,喘着粗气,看着手臂上蜿蜒的血痕。疼,但值得。

半个时辰后,我听见门外两个小太监议论:

「听说贵妃气得摔了茶盏,说云氏真疯透了,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得,还说什么“封太子”,怕不是梦魇缠身。」

「可不是?往后不必再试探了,一个疯子,翻不出浪来。」

我靠在墙上,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很好。

让他们彻底放心。

疯子不会复仇,疯子只会等死。

可他们不知道——疯子的眼睛,看得最清。

7

我用捡来的碎布,缝了一只小布虎。

针脚歪斜,眼睛是两粒黑豆,肚子上绣了个“三”字——那是他周岁时,我偷偷在他小衣上绣的记号。

三年了,他该七岁了。

我趁夜爬上冷宫东墙的断口,将布虎系在一根枯枝上,轻轻抛过墙头。墙外,是通往东宫的小径。

第二日清晨,我听见墙外有脚步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