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稚嫩的声音问:「李公公,那是什么?」
「回殿下,许是哪个宫人丢的破玩意儿,脏得很,别碰。」
「可它……好像在看我。」
我的心猛地一缩。
「那个冷宫里的阿姨是谁?」三皇子忽然问,声音轻得像风,「母妃说她疯了,可她昨天在唱歌……唱的是我小时候听过的摇篮曲。」
李公公慌了:「殿下慎言!那是罪人,不配提您!」
「可她唱的是“三郎睡,龙入梦”……只有云姨会这么唱……」
我死死咬住手背,才没让呜咽溢出喉咙。
他还记得。
第三日,我又抛出一只纸鸢——用捡来的旧宣纸糊的,骨架是柴火削的,尾巴上系着半片褪色的红绸,那是我当年为他庆生时挂的宫灯残片。
纸鸢飞不高,卡在墙头。
傍晚,我听见墙外传来窸窣声。
「李公公,你帮我捡下来好不好?我想看看……」
「殿下,不可!冷宫不祥!」
「就一眼……」
我悄悄从墙缝望出去,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踮着脚,仰头望着那只破纸鸢。月光落在他脸上,眉眼竟与我梦中一模一样——高鼻梁,薄嘴唇,左耳垂有颗小痣。
我的孩子。
我缩回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能哭,不能出声,不能让他知道我在看他。
可我必须让他靠近。
第四日,我在墙根下埋了一枚铜钱——先帝赐我的“长命钱”,背面刻着“云”字。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
因为三岁那年,我曾对他说:「若有一日娘不在你身边,你就找一枚刻着“云”的钱,它会带你回家。」
8
赵德胜最近走路带风。
他不再骂我“疯婆子”,反而偶尔多看我两眼,眼神里掺着疑虑。
我知道,是因为那枚铜钱。
三皇子捡到它后,竟拿着去问皇帝:「父皇,这钱上的“云”字,是不是冷宫那位云姨的?」
皇帝当场失手打碎了玉杯。
消息是御膳房一个老宫人悄悄传来的——她是我当年救过命的哑婆,如今在冷宫外围扫地。她趁倒泔水时,往我草堆里塞了张字条:「陛下夜不能寐,常独坐御书房,翻旧档。」
机会来了。
我拆开香囊残片,取出那张泛黄的纸条——「云姨,你说我长大能当将军吗?」
那是皇帝六岁时写的。他幼时体弱,先帝不喜,唯有我日日陪他读书习字,哄他说“将军不怕病,只怕心软”。
我故意在赵德胜巡查时,“失手”将纸条掉在院中。
他捡起来,眯眼看了半晌,嘀咕:「这字……怎么像陛下小时候的?」
我没理他,只抱着膝盖傻笑:「将军……我的将军……」
赵德胜犹豫片刻,竟把纸条揣进了怀里。
三日后,哑婆又传信:「纸条已入御前。陛下彻夜未眠,召见了当年东宫旧人。」
我知道,他在查我。
更知道,他在挣扎。
贵妃把持六宫,朝中半数大臣是她父兄门生。皇帝若翻我的案,等于自断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