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年近五十,面容保养得宜,但眼底深处是常年居于上位者的深沉和算计。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动着手中的一串碧玉佛珠,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皇后则要直接得多,她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此刻罩着一层寒霜,目光如刀,几乎要将沈月凝剥皮拆骨。沈月凝知道,皇后母族与三皇子萧景珩的生母惠妃一族素有嫌隙,但今日之事,损的是整个皇室的颜面,她这个六宫之主同样脸上无光。
“段卿,”良久,永昌帝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今日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你可有话说?”
段惊澜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回陛下,臣无话可说。事实如何,陛下想必已了然于胸。”
“好一个无话可说!”皇后忍不住厉声插言,“段惊澜!你身为朝廷重臣,竟敢在皇子大婚之日,公然劫掠侧妃!你眼中还有没有陛下,有没有皇室法度!”
“皇后娘娘息怒。”段惊澜语气依旧平稳,“并非臣劫掠,是沈姑娘自行闯入臣的府邸。当时三殿下迎亲队伍众多人皆可作证。沈姑娘称在花轿中旧疾突发,神智不清,误入臣府,臣府上亲兵出于人道,将其送入府中医治。至于后续言语……或许是沈姑娘惊惧交加,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他三言两语,将一场惊世骇俗的“抢亲”,定性为一场“意外”和“病人胡话”。既全了皇室最后一点遮羞布,又将沈月凝暂时摘了出来,把焦点引到了“三皇子逼婚或许有隐情”上。
沈月凝心中暗叹,段惊澜此人,不仅战场上凶猛,朝堂上这手太极也打得炉火纯青。
“旧疾突发?神智不清?”皇后冷笑,“如此巧合?偏偏在快到三皇子府时突发旧疾?偏偏就闯入了你镇北将军府?段将军,你这套说辞,骗得了三岁孩童吗!”
“皇后娘娘,”段惊澜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皇后的逼视,“臣常年征战,于医术一窍不通,不敢妄断沈姑娘病情真伪。至于为何是臣的府邸……或许是因为臣的府邸离得最近,又或许,”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沈姑娘潜意识里,觉得臣的府邸比三皇子府……更安全?”
这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
永昌帝拨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
皇后的脸色也更加难看。这是在暗示三皇子府有问题?
“你!”皇后气结。
“父皇!母后!休要听他狡辩!”殿外突然传来萧景珩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只见他疾步而入,甚至连朝服都未曾更换,依旧穿着那身刺眼的大红喜服,只是此刻衣衫略显凌乱,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地死死盯住段惊澜和沈月凝。
“段惊澜强占儿臣侧妃,沈月凝不守妇道,临阵叛逃!此等奇耻大辱,若不加严惩,我皇室颜面何存!朝廷法度何存!”萧景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悲愤的颤抖,演技精湛。
永昌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眼神复杂。他自然知道事情绝不像段惊澜说的那么简单,但段惊澜给出的这个台阶,是目前最能维护皇室体面的说法。若真按萧景珩所言,坐实了“强占侧妃”的罪名,那皇家和段惊澜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眼下北境不稳,朝中还需倚仗段惊澜的旧部威望,并非彻底撕破脸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