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福伯准时前来禀报事务。
沈月凝听完他关于采买、用度等常规汇报后,并未像前两次那样简单点头,而是拿起一本账册,翻到某一页,指尖轻轻点在一处。
“福伯,上月初五,外院采购一批瓷器,账面记录是官窑白瓷二十套,共计一百两银子。据我所知,市面上官窑白瓷虽贵,但批量采购,一套也不过三两银子。这二十套,六十两足矣。多出的四十两,作何解释?”
福伯脸色微变,忙道:“姑娘明鉴,那次采购的并非普通官窑白瓷,而是带了些许青花暗纹的精品,价格确实要贵上一些,而且其中包含了运输和损耗的费用……”
“哦?精品?”沈月凝抬眼,目光平静却锐利,“可我去库房查验过那批瓷器,确是普通的官窑白瓷,并无暗纹。至于运输损耗……采购清单上并未注明,账房那边也没有单独的运输费用支出记录。福伯,这四十两银子的差价,莫非是飞了不成?”
福伯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他没想到沈月凝不仅看账,竟然还亲自去库房核实了!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深闺女子的认知。
“这……或许是老奴记错了,或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虚报了价格……”福伯支吾着,试图推脱。
沈月凝合上账本,声音冷了几分:“福伯,将军信任你,将府中庶务交予你打理。我亦不愿苛责。但将军府如今不易,每一分银钱都需用在刀刃上。此次便罢,我不深究。但这四十两银子,需从相关经手人的月钱中扣还,充入公中。另外,自今日起,所有超过十两银子的采购,必须由我签字画押,方可支取银钱。你可能做到?”
她没有一棍子打死,给了福伯改过的机会,但也明确立下了新规矩,收紧了财权。恩威并施,敲山震虎。
福伯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连忙躬身:“老奴明白!老奴一定严加管束下人,再不敢有疏漏!姑娘定的规矩,老奴定当严格遵守!”
经此一事,福伯和府中其他管事对这位新来的“姑娘”再不敢有丝毫轻视。消息很快传开,将军府的下人们发现,这位看似温和安静的沈姑娘,手段竟如此厉害,连福伯都吃了瘪,行事顿时更加谨慎规矩起来。
沈月凝并未就此满足。她知道,仅仅掌控内务还不够。她需要更深入地了解段惊澜,了解他面临的局势,才能更好地“合作”。
这日傍晚,她估摸着段惊澜应该从校场回来了,便亲手炖了一盅清热解毒的冰糖雪梨汤,向书房走去。
书房外,亲兵通报后,沈月凝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段惊澜正坐在书案后,对着一幅巨大的边境舆图凝神思索,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烛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竟显出几分孤寂。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沈月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将军操劳,我炖了碗汤,聊以解乏。”沈月凝将汤盅轻轻放在书案一角,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寻常妻子关心丈夫。
段惊澜目光落在她端汤的手上,十指纤纤,却稳当有力。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沈月凝并未立刻离开,她的目光也落在那幅舆图上,状似无意地问道:“将军是在为北境之事忧心?”
段惊澜猛地抬眼,目光如电般射向她:“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