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安静下来,只有茶盖轻碰杯沿的细微声响。周嬷嬷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腰渐渐开始发酸,心里也开始打鼓。这大小姐,怎么变得如此……有威势了?
直到周嬷嬷额角见汗,沈月凝才仿佛刚看到她一般,淡淡开口:“嬷嬷不必多礼,起来吧。母亲派你来,有何事?”
周嬷嬷如蒙大赦,赶紧直起身,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回大小姐,夫人听闻小姐前几日在宫中……受了惊吓,心中十分挂念。特让老奴来看看小姐,在将军府一切可还习惯?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开口,家里定会设法送来。”
话说得冠冕堂皇,字里行间却透着打探和施舍的意味。
沈月凝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周嬷嬷:“有劳母亲挂心。我一切安好,将军府虽比不得家中奢华,却也清静自在。回去转告母亲,不必费心。”
周嬷嬷被这不软不硬的钉子噎了一下,干笑两声,又道:“大小姐安好,夫人也就放心了。只是……老爷和夫人担心,小姐这般住在将军府,于礼不合,也恐惹人非议,连累家族清誉。三殿下那边……似乎余怒未消。夫人让老奴问问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总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住着吧?”
终于切入正题了。是来施压,想让她低头,还是想试探段惊澜的态度?
沈月凝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不明不白?陛下亲口将我安置于此养病,何来不明不白?至于打算……自然是等病愈之后,听从陛下圣裁。至于家族清誉……”
她顿了顿,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冰锥般刺向周嬷嬷:“我倒是想问问母亲和父亲,我那好表妹沈清婉,如今在府中何处?与三殿下,又可曾避嫌?”
周嬷嬷脸色骤变,眼神闪烁,强自镇定道:“大小姐这是何意?二小姐自然在府中,与三殿下更是恪守礼法,从未有逾越之举!”
“是吗?”沈月凝轻哼一声,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嬷嬷,有些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今日还能坐在这里与你说话,是念在沈家生养我一场。你回去告诉母亲,我沈月凝的路,我自己会走。沈家若还顾念一丝血脉亲情,便莫要再插手我的事,更莫要……再想着拿我去换取什么。否则,”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却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别忘了,我现在,是镇北将军府的人。”
周嬷嬷被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冷厉吓得后退半步,心脏狂跳。这哪里还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大小姐?这分明是一头被逼入绝境后,亮出了獠牙的孤狼!
“大、大小姐……”周嬷嬷声音发颤,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倨傲。
“话已至此,嬷嬷请回吧。”沈月凝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姿态,仿佛刚才那股骇人的气势只是幻觉,“青黛,送客。”
周嬷嬷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句完整的场面话都没说完。
看着周嬷嬷仓皇离去的背影,沈月凝眼中冷意未消。与沈家,终究是渐行渐远了。也好,少了这份虚伪的亲情羁绊,她反而更能放手一搏。
她起身,并未回听雪轩,而是转向了书房的方向。周嬷嬷的到来,提醒了她一件事。沈家和王氏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萧景珩的报复,恐怕也已经在路上了。她需要和段惊澜通个气,早做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