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喜轿临门
夜雾浓得化不开,像泼洒的墨汁,笼罩着沉睡的李家镇。子时刚过,一阵突兀的唢呐声撕裂寂静,调子欢快得诡异,吹的竟是《迎新娘》。
一顶猩红的喜轿,由四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抬着,悄无声息地滑过青石板路,停在镇东头老槐树下的陈家门口。
陈家独子陈砚,三天前刚办了冥婚,娶的是河里捞起来的一个无名女尸。此刻,陈家大门紧闭,白灯笼还在檐下晃荡。
“咚、咚、咚。” 敲门声不轻不重,带着一种黏腻的耐心。
门房老张头哆哆嗦嗦地拉开一条缝,只看了一眼,便魂飞魄散——那四个轿夫,脸上没有五官,平整得像剥了壳的鸡蛋。而那只敲门的“手”,苍白浮肿,指尖滴着水,散发河底的腥气。
喜轿帘子无风自动,微微掀起一角。老张头看到里面坐着的新娘,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只是那拿着红苹果的手,皮肤在轿内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细腻与光滑,像……像刚糊上去的湿纸。
“新娘子……接回来了。” 一个空洞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轿夫“脸”上发出。
老张头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冲向里屋。
陈砚被惊醒,听到老张头语无伦次的哭诉,脸色瞬间煞白。他冲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去,喜轿依旧静立,唢呐声不知何时停了,死一样的寂静包裹着它。
“不可能…她已经……” 陈砚浑身发冷,想起三天前从河里捞起的那具女尸。尸体泡得面目全非,但身上那件残破的嫁衣,他认得,是镇上柳绣娘的手艺。柳绣娘,一年前投河自尽,据说是因为被他陈砚悔婚羞辱。
当时为了安抚家中不断作祟的“东西”,父母才咬牙办了那场冥婚,将无名女尸当作柳绣娘埋了。
如今,这顶喜轿……难道是柳绣娘回来了?
陈砚强作镇定,吩咐家丁紧闭门户,谁也不准开门。
第二天清晨,雾散了。喜轿消失无踪,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噩梦。但老槐树下,留下了一滩湿漉漉的水渍,和一个清晰的、女人小脚的泥印。
与此同时,镇上开始流传,有人夜里看见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在河边梳头,皮肤白得吓人。
镇上唯一的皮影戏艺人,瞎眼的老王,那晚正好在河边收拾家伙。他看不见,耳朵却灵。他告诉来找他的陈砚:“我听见了,那不是人走路的声音,是皮子摩擦的‘沙沙’声,还带着水响。”
老王浑浊的眼珠“望”着陈砚的方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陈少爷,柳绣娘死的时候,身上的皮可是完整的?”
陈砚心中一寒。
当夜,陈砚独自在家借酒浇愁,烛火摇曳中,他仿佛看到窗纸上映出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身影,正缓缓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那动作,轻柔得诡异。
他猛地推开窗,窗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件湿透的红色嫁衣,挂在窗棂上,像一张被剥下来的人皮,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嫁衣领口处,别着一根熟悉的、柳绣娘常用的银簪。
陈砚吓得几乎瘫软。他连滚爬回屋内,锁死门窗。黑暗中,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那目光,带着湿冷的恨意,仿佛来自他挂在墙上的那件新买的狐皮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