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语,在茶馆、在街巷、在每家每户的油灯下发酵、传播。说者或许只图口舌之快,却不知,每一分对陈家的恶意揣测,每一丝对往事的夸大其词,都化作无形无质的养料,飘向镇外那雾气氤氲的河边。
河畔老柳树下,那顶猩红喜轿若隐若现。轿中的新娘静静端坐,身上那身细腻得不正常的“皮肤”,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起伏,贪婪地吸收着从镇上弥漫而来的恐惧、憎恨与一切负面情绪。她空洞的眼眸里,偶尔会闪过一丝饱食后的餍足红光。
陈家的厄运并未结束。陈老爷承受不住丧子之痛和流言指责,一病不起。而曾经参与逼迫柳绣娘、或是在她死后说过风凉话的族人、仆役,开始接二连三地遭遇怪事。
管家陈福,当年曾奉命将寻死觅活的柳绣娘强行拖出陈家,并恶语相向:“要死死远点,别脏了陈家的地!” 一夜,他起夜时,在院中水缸里看到了倒影——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柳绣娘那张巧笑嫣然的人皮面孔。他惊骇欲绝,伸手去捞,却感觉水中伸出一只冰冷滑腻的手,将他死死拽住。第二天,人们发现他淹死在仅及腰深的水缸里,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浸湿窗纸般的人皮薄膜,表情扭曲,与当初柳绣娘投河前的绝望如出一辙。
另一个曾嘲笑柳绣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丫鬟,半夜总听见有人在她窗外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声音湿漉漉的。她不敢应,用被子蒙住头。第二天清晨,人们发现她蜷缩在床角,已经疯了,只会反复撕扯自己的脸皮,尖叫:“我的皮!我的皮松了!她要来拿走了!”
这些人的遭遇,并非直接被剥皮,而是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曾经施加的恶意,被无形放大,最终以各种形式反噬自身。镇上的人意识到,这“人皮鬼”并非无差别害人,它似乎尤其喜欢那些心怀恶念之人。
镇上的恐慌达到了顶点。人们不敢在夜里出门,甚至不敢在背后非议他人,生怕被那无形的东西盯上。
这时,一个游方途经的老道士被镇长请来。他绕着陈家宅院和河边走了一圈,面色凝重。
“此物非寻常厉鬼,”李半仙捻着胡须,对聚集的镇民说道,“它乃极深怨气结合河底阴煞之气所生,更奇的是,它能以世间恶意为食。你们越是恐惧,越是憎恨,越是编排流言,它便越是强大,那身人皮也就越是完美、越是接近活人。”
他指向河边:“它最初或许只是柳绣娘一缕不甘的残魂,依附于那具无名女尸。但你们镇上的流言,陈家族人仆役内心的丑恶,甚至是你们此刻看热闹不嫌事大、心底隐秘的幸灾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