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静静地立在墙角,在暖黄色的床头灯光线下,斑驳的木框似乎也没那么阴森了,反而透着点岁月的温润。
也许……真是我想多了?
我把镜子从墙边挪开,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它丢出去,而是挂在了床头正上方的墙上。这个位置,躺在床上看不见镜面,应该……没问题了吧?
挂好镜子,我特意调整了角度,确保自己躺下后视线不会触及镜面,这才稍微安心地去洗漱。
躺在床上,关掉灯。
黑暗涌上来。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低微声响。
我刻意不去想那面镜子,不去想那个梦,努力数着羊,催促自己入睡。
意识渐渐模糊。
……
又是那里。
同样的红木梳妆台,同样的椭圆形镜子。
那个女人,依旧穿着那身墨绿色的旗袍,背对(面对?)着镜子,缓慢地梳着头。
“沙沙……沙沙……”
哼唱声再次响起,比昨晚更清晰了些,那调子钻进耳朵里,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冷。
我依旧被固定在那张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
恐惧像藤蔓,从脚底悄悄爬上来,缠紧。
就在这时。
镜子里,那个一直低垂着头梳发的女人,动作猛地停住了。
哼唱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粗重的心跳声,擂鼓般在死寂里敲打。
她……她极其缓慢地,开始转过头来。
不是身体转动,是只有脖子,以一种非人的、僵硬的姿势,一点点地,朝着镜子的方向,也就是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扭了过来。
我先看到了一个苍白的下颌,然后是没有血色的嘴唇,挺翘的鼻梁……
她的脸,一点点从阴影里浮现。
就在我快要看清她全貌,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那一刻——
她停住了。
完全转向了我,正对着镜面,也正对着……梦中的“我”。
那张脸……我看不清细节,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但能感觉到,她在“看”着我。
然后,她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在笑。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恶意和嘲弄的扭曲。
她开口了,声音不像从喉咙发出,更像是直接响在我的脑海里,带着空洞的回音,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你……想看看自己……怎么死吗?”
“啊——!”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失控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冷汗瞬间瀑下,睡衣前襟都湿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我蜷缩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叶火辣辣地疼。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那句话,那句冰冷恶毒的问话,还在耳边回荡。
你想看看自己怎么死吗?
她想让我看?她是谁?她到底想干什么?
恐惧不再是藤蔓,而是变成了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我抱着被子,缩在床头,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
天亮了很久,我才敢稍微动一下。
阳光明晃晃地照进卧室,驱散了夜晚的恐怖,却带不走心底那层厚重的阴霾。
我拖着虚软的步子,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泼了几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稍微拉回了一点涣散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