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看向洗手池上方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头发乱糟糟的。
是熟悉的,我自己的脸。
还好……
我松了口气,伸手想去拿毛巾。
动作却僵在了半空。
视线死死钉在镜子里,我的嘴角旁边。
那里,就在上唇边缘,靠近左边嘴角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痣。
位置……
位置和梦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勾起诡异弧度嘴角边的那颗痣……
一模一样。
“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我猛地凑近镜子,几乎把脸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死死盯着那颗凭空多出来的黑点。
不是脏东西,不是错觉。
它就是一颗痣,一颗实实在在,长在我皮肤上的痣!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用力去搓揉那颗痣周围的皮肤,搓得发红发热,那颗痣却纹丝不动,像从一开始就长在那里。
冷汗再次冒了出来,比梦里更冷。
镜子……
是那面镜子!
阿杰的话像警钟一样在脑海里疯狂敲响。
我跌跌撞撞冲回卧室,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和愤怒,抓住床头那面镜子,想把它扯下来砸碎。
可当我手指碰到那冰凉木框的瞬间,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不是恐惧。
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甚至夹杂着一丝微弱的……眷恋?
这感觉太诡异了,让我动作顿住了。
我看着镜中模糊扭曲的自己的倒影,又想起梦里那个女人模糊的脸,还有嘴角那颗一模一样的痣。
取代……
阿杰好像提过这个词。
我猛地松开手,后退几步,远离那面镜子。
不行,不能冲动。
我得找人问问,找真正懂行的人。
我请了假,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公寓。镜子我没敢再动,甚至不敢多看它一眼。
通过一些曲折的关系,几经周折,我总算在郊区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的小区里,找到了一位据说很厉害的周易先生。
先生姓周,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普通的夹克衫,相貌平平,唯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异常沉静,像是能洞穿很多东西。
我坐在他那间堆满书籍、罗盘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物件的客厅里,手心因为紧张而不断冒汗。我尽量客观地,把买镜子、做怪梦、梦里女人的话,以及嘴角莫名出现的痣,都说了出来。我没提阿杰,也没提弗洛伊德,只陈述事实。
周先生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偶尔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我语无伦次地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镜子,在《周易》兑卦之中,属金,主口舌,亦为映照之物,可通幽明。”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特别在我嘴角停留了一瞬,“你买的这面,木框凋败,镜面昏翳,阴气已深。更兼雕纹缠枝,如锁如缚,是困灵之相。”
他轻轻摇头:“若我所料不差,此物应是民国前后,女子闺阁之用,后随葬入土,沾染了墓穴死寂之气与逝者未散之执念。年月久远,执念不消,反借镜之‘映照’特性,滋生出了‘镜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