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动,动不了。想喊,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只能像个被固定好的观众,眼睁睁看着镜子里那个沉默的女人,一遍遍地梳着头。
她在哼歌。
调子很轻,断断续续,听不清歌词,只觉得婉转,幽怨,像一根冰冷的丝线,缠绕上来,勒得我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得我能闻到空气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陈旧的脂粉香,能感觉到椅子传来的硬冷,能清晰地捕捉到心底那股莫名的、越来越浓的恐慌。
……
猛地睁开眼。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跳,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
冷汗浸湿了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灰白的光线透进来,驱散了卧室里大部分的黑暗。
我大口喘着气,视线下意识地投向床对面。
那面镜子还立在那里,静静地,覆着一层晨光里的微尘。它只是个物件,死物。
我抬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
是梦。只是个梦。
可那梳头的沙沙声,那幽怨的哼唱,还有镜子里女人模糊的侧影,都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一整天我都有些精神恍惚,工作效率极低。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放梦里那些片段。
下班后,我约了朋友阿杰喝酒。他是个设计师,业余喜欢研究点玄乎的东西,星座、塔罗、民间怪谈,都沾点边。
几杯酒下肚,我把昨晚那个怪梦跟他说了,顺便提了一句那面新买的镜子。
阿杰端着杯子的手顿住了,眉头皱起来:“镜子?旧货市场淘的?”
“嗯,看着有些年头了,木框都掉漆了。”
“什么样的?”他追问,表情有点严肃。
我大致描述了一下镜子的形状和那雕花木框。
阿杰的眉头越拧越紧:“老陈,不是我吓你。我听一些老人说过,镜子这东西,尤其是老镜子,最容易沾些不干净的东西。它通阴,搞不好是‘镜仙’住的房子,或者是……陪葬品。”
“陪葬品”三个字,他压低了声音,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漾开一圈冰凉的涟漪。
“你别瞎说,”我勉强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就是个梦而已,可能白天累着了。”
“梦?”阿杰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弗洛伊德不是说过吗,梦是潜意识的投射。你潜意识里是不是对这镜子有点怵?或者,它勾起了你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愣了一下。弗洛伊德?潜意识?
买镜子的时候,除了觉得它有点特别,并没有任何“怵”的感觉。至于不好的回忆,更是无从谈起。
“没有,”我摇摇头,“就是看着喜欢,便宜,就买了。”
阿杰盯着我看了几秒,身体靠回椅背,语气郑重起来:“哥们儿,听我一句劝,那镜子邪性。不管它是不是陪葬品,能让你做这种清晰的怪梦,就不是什么好兆头。赶紧扔了,或者转手卖了,别留家里。”
我嘴上应着“知道了,回头就处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一个梦而已,至于吗?可能只是巧合,或者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镜子,我越看越觉得有种古朴的美感,扔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晚上回到家,站在卧室门口,我看着那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