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脖子上的枷锁沉得压人,连带着胸口那股熟悉的寒意也开始往上涌。我知道,时候快到了。
要么,等着寒毒发作,五脏六腑都冻成冰渣子;要么,等着秋后问斩,脑袋搬家。两条路,都是死路。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听见牢门外传来熟悉的、拖沓的脚步声。是那个总爱占点小便宜的送饭狱卒,老张。
铁门“哐当”被拉开,他把粗陶碗重重放在地上,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罪奴泠月,吃饭了。啧,可惜了这张脸……”
我没理他,只是慢慢挪过去,端起碗。手指在碗边不易察觉地一弹,几乎看不见的粉末落进了他脚边那壶他自己带的劣酒里。
“看什么看?快吃!”他嘟囔着,习惯性地拿起酒壶和酒。
不过三息之间,他眼神就直了,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壮实的身子晃了晃,“噗通”栽倒在地。
我丢开碗,迅速在他腰间摸索,解下钥匙,又利落地扒下他的外衣和帽子套在自己囚服外面。用从他怀里摸出的火折子,就着牢房里的脏水,粗略地将脸上那些显眼的污迹抹掉,再把头发打散,粗略束成他的样式。
我低着头,模仿着老张那略显佝偻的姿态,拖着步子走出了牢门,甚至没忘回身把门重新锁上。
通道里还有其他守卫,没人多看这个“老张”一眼。直到走出那扇沉重的、隔绝了天日与地狱的大铁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涌进肺里,我才感觉胸口那阵冰痛缓了缓。
但危险远未结束。
皇城的街道上,即使是在深夜,也能感觉到一种不寻常的紧张。墙上新贴的通缉令墨迹还未全干,画像上的人,眉眼与我至少有七分相似。城门方向火把通明,守卫比平日多了三倍不止,盘查严密。
我缩在巷角的阴影里,盘算着硬闯的成功几率——约等于零。
正想着,隔壁巷子传来几声粗鲁的呵斥和女子低低的啜泣。
“……敬酒不吃吃罚酒!能卖给侯爷府上是你的造化!”公鸭嗓骂道。
“大哥,这妞儿性子烈,伤着脸就卖不上价了。”另一个声音劝道。
人牙子。而且是专门给权贵办事的那种。
念头窜进我的脑子。
我扯乱了自己的头发,用指甲在脸上划出几道血痕,再将外衣撕扯得更破些。然后,我踉跄着冲出阴影,直接撞进了那伙刚完成“交易”,正准备离开的人牙子队伍里。
“救……救命……”我抬起脸,努力让眼神显得惊恐又无助,声音细弱蚊蝇。
为首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就是李魁,他先是一惊,随即眯起眼,上下打量我。
“哪来的叫花子?滚开!”
他身边面相刻薄的妇人,应该是他妻子张氏,却拉了拉他袖子,低声道:“当家的,你看这丫头……虽然脏,底子好像不错,这眼睛……”
李魁又仔细看了我两眼,脸上露出贪婪:“嗯……是不错。自己送上门来的货,省事了!捆上,带走!”
我没有反抗,任由他们用粗糙的绳子绑住我的手腕,塞进了散发着霉味的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