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人的声音温润磁性,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可我的视线,却像两把尖刀,穿透了手机屏幕,穿透了那层厚重的油彩,死死地钉在了画中人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

那里,有一点比尘埃更细小的蓝色。

像一颗坠入无尽黑洞的星辰。

那是沈修的签名。

他用一颗磨成粉末的青金石,混入颜料,点在他的每一幅得意之作上,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

他没死。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他不仅没死,他还算准了我出狱的时间,算准了我会看到这条新闻,用这种极其傲慢、极其残忍的方式,宣告他的回归。

他把我这个他亲手塑造又亲手毁灭的“作品”,重新拖回了他的棋局。

阿诚的微笑依旧得体:“苏小姐,请上车吧,沈先生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一切。”

我猛地合上盒子,将它塞回阿诚怀里。

“滚。”我只说了一个字。

我没有上那辆通往金丝雀笼的豪车。

我转身,挤上了一辆最破旧、车厢里满是汗味的公交车。

车子晃晃悠悠,载着我穿过繁华的市区,驶向荒芜的郊外。

那片废墟,曾经是沈修的画室,也是我们的家。

七年前那场大火,把它烧得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残骸,像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巨兽骨架。

我在瓦砾堆里疯狂地刨着,锋利的碎石和玻璃划破了我的手指,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直到指甲缝里塞满了混着血的黑泥,我才从深处挖出一个被烧得严重变形的小铁盒。

颤抖着打开它。

里面,是我当年偷偷画的一张沈修的素-描。

那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画他。

画上的男人,眉眼温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正低头看着画外的我。

画的背面,是我用娟秀的字迹写下的三个字:“我的神”。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在狱中用半包方便面换来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了那张画。

橘红色的火苗,从他那双含笑的眼睛开始烧起,一点点吞噬掉那张我曾爱到骨子里、也恨到骨子里的脸。

风一吹,灰烬四散,了无痕迹。

从今天起,那个爱着沈修的苏默,死了。

活下来的,只有一把名为复仇的,刀。

我拿出那部崭新的手机,开机,从SIM卡里调出一个刻在脑子里七年,却从未拨出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接了。

一个沙哑、警惕的声音响起:“谁?”

“我,苏默。”

对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

我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我出来了。金老板,想跟你做笔生意。”

02

电话那头的人叫金万年,道上的人都叫他老金,是这座城市灰色地带里,最大的古玩“缝合师”。

说白了,就是做旧、仿制、销赃一条龙的总瓢把子。

我按照他给的地址,七拐八绕,钻进了一条连外卖小哥都得骂娘的后巷。

巷子尽头,“聚宝斋”三个字的牌匾歪歪斜斜,其中一个角还破了,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棉絮。

牌匾底下,坐着个摇着蒲扇的胖子,正是老金。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背心,大裤衩,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和传闻中那个呼风唤雨的大佬形象,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