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抚了抚被捏得青紫的手腕,抬眼,迎上沈砺那双充满了惊涛骇浪的眸子。一直以来笼罩在她眉宇间那层温顺、怯懦的伪装,如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沈砺从未见过的、冰冷彻骨的平静,以及一种近乎残酷的嘲弄。

她看着沈砺骤变的脸色,看着他眼底深处那几乎要溢出的恐慌,轻轻笑了。那笑声不高,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在寂静的房间里幽幽回荡。

“信物?”

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一步步,从容地走向那枚象征着无上权柄与隐秘的玉佩,弯腰,将其拾起。

白玉握在掌心,温润依旧,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她抬眸,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入沈砺的心底,声音清晰而缓慢,一字一句,敲碎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将军以为,我姐姐林沅,”

她刻意顿了顿,欣赏着沈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才悠悠接上后半句,“是怎么死的?”

“轰——!”仿佛一道惊雷在沈砺的脑海中炸开。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脸上是全然的不敢置信,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阿沅……他的阿沅,那个在他心中皎皎如明月、纯洁不染尘埃的女子,她的死……难道不是一场意外?不是敌国细作精心策划的报复,因为他沈砺树敌太多而牵连了她?

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一直活在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之中!将这滔天的怒火与痛楚,转嫁到了这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妹妹身上!可现在,这个他一直视为替身、视为影子的女人,拿着太子妃的信物,用那样冰冷嘲弄的眼神看着他,问他——阿沅是怎么死。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气质迥异的女人,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模仿阿沅的温婉,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冷和洞悉一切的锋芒。

“你……你什么意思?”沈砺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阿沅她……当年在慈恩寺后山失足坠崖,尸骨无存……是……”

“失足坠崖?”沈未晞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讽刺,打断了他的话,“将军熟读兵书,运筹帷幄,难道就从未怀疑过?慈恩寺后山并非绝险之地,姐姐她自幼习武,身手虽不及将军,但也绝非弱质女流,怎会轻易‘失足’?”

她摩挲着手中的龙纹玉佩,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剖开那被精心掩埋的真相:“更何况,那一日,姐姐并非独自一人上山。她是去赴约,赴当朝太子殿下的密约。”

“太子”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砺的心上。他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子……那个温文尔雅,素有贤名的储君?他与阿沅……

“不可能!”沈砺几乎是嘶吼出来,试图否定这颠覆他认知的一切,“阿沅怎会与太子有牵扯!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污她清名!”

“清名?”沈未晞眼底的讽刺更深,“姐姐与太子,早已互许终身。这枚龙纹玉佩,便是太子赠予姐姐的定情信物,亦是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象征。此事,陛下亦是默许的。”

她看着沈砺摇摇欲坠的模样,步步紧逼:“将军可知,姐姐为何最终却嫁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