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灰被洗去，镜中露出的，是一张完美得近乎不真实的脸。
肤如凝脂，眉如远山，眼若寒星。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化不开的冰雪和倦意。
凌束靠在门框上，递给她一条干毛巾。
“擦擦吧。”他说。
凰语真接过毛巾，动作有些僵硬。在她的世界里，这种事从来都是宫女代劳。
“你叫凌束？”她一边擦脸，一边问。
“是。”
“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城，一个很普通的城市。”凌束顿了顿，补充道，“一个跟你以前待的地方，完全不同的世界。”
凰语真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不同。这里的空气中，没有一丝一毫她所熟悉的“灵气”。这里的建筑，高耸入云，形状怪异，像是用钢铁和玻璃造出来的巨兽。
最重要的是，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量了。
那曾经足以翻江倒海、摘星拿月的力量，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锁给锁住了，沉寂在身体的最深处，一丝也调动不起来。
唯一剩下的，似乎只有那身与生俱来的武道本能，和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
“那个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束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知道。”凰语真把毛巾叠好，放在一边，“朕在皇城被围，启动了玉石俱焚的禁术。醒来时，便已在此地。脑子里只知道，你，凌束，是朕的……主人。”
她说到“主人”两个字时，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凌束听得心惊肉跳。皇城被围？玉石俱焚？这都什么跟什么。
“也就是说，你必须听我的命令？”
“是。”凰语真点头，“直接的、清晰的命令。我无法抗拒，也无法对你造成任何主动的伤害。”
“那如果我不下命令呢？”
“那我便是我。”她的眼神骤然变冷，“一个自由的，凰语真。”
凌束明白了。
这契约像个程序。自己输入指令，她就执行。自己不输入，她就是个定时炸弹。一个有着皇帝灵魂和杀人本能的定时炸弹。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忽然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自己以前的运动服，丢给她。
“先换上这个吧，你那身衣服太扎眼了。”
衣服是灰色的，松松垮垮，套在凰语真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她那股独特的气质，硬是把一身廉价的运动服穿出了几分龙袍的味道。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城市，霓虹灯闪烁。
“这里，就是朕的新囚笼吗？”她轻声说，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凌束。
凌束没回答。他只是觉得，这个清晨，有点不真实。
4
天亮了。
凌束顶着两个黑眼圈，叫了外卖，两碗牛肉面。
凰语真坐在餐桌对面，研究着那双一次性筷子。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夹起面条。最后，她放弃了，直接端起碗，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口汤。
然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何等粗劣的食物？”她放下碗，眉头紧锁，“盐味过重，香料杂乱，肉质更是老韧不堪。这种东西，在天曜皇朝，是用来喂猪的。”
凌束正吸溜着面条，闻言差点噎住。
“有的吃就不错了，女帝陛下。”他没好气地说，“我家厨房已经壮烈牺牲，你还想吃满汉全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