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日子像刚加了油的发动机,突突地往前跑,连空气里都飘着齿轮咬合的清脆声。林野以为,只要他跑得够快,就能追上苏晚的脚步,就能让这台爱情机器,永远这么顺畅地转下去。
变故来得像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那天林野正在给一辆车换轮胎,手机疯了似的响。是医院打来的,说他爸在工地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腿断了。他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扳手“哐当”掉在地上,砸在脚趾上都没感觉。
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包工头早没影了,医药费像座大山压了过来。林野把自己攒的所有钱都取了出来,又厚着脸皮跟工友借了一圈,手里的现金还是薄薄一沓。他蹲在医院走廊的长椅旁,看着瓷砖上自己的影子,觉得那影子陌生又狼狈。
他妈是第二天走的。她收拾行李时,看都没看林野一眼,只说:“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好自为之。”门“砰”地关上,把林野最后一点侥幸也关在了门外。他站在空荡荡的出租屋,墙上还贴着他和爸去年过年的合照,照片里爸笑得露出两排黄牙。
林野开始逃课。白天在汽修厂打零工,晚上去夜市帮人看摊,凌晨还要去医院守着爸。他像个陀螺,被生活的鞭子抽得停不下来。苏晚发来的消息,他总是隔很久才回,说“最近课忙”。他不敢说自己此刻正啃着五块钱的饼,站在寒风里看摊,更不敢说爸在病床上疼得直哼哼,他却连支好点的止痛针都买不起。
第一次爽约是在周末。他们约好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林野提前买好了票,揣在工装口袋里,磨得边角都卷了。可爸在医院里闹着要见他,说护工喂饭太烫,说床板太硬。等林野安抚好一切赶到影院时,电影已经散场了。
苏晚站在路灯下,穿了条新裙子,是淡蓝色的,像他想象中的海水。“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手里还捏着两张票根。林野想说对不起,喉咙却像被机油堵住了,只能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苏晚问。林野赶紧摇头,扯了个笑:“没有,就是老师拖堂。”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那点可怜的自尊在她的注视下碎成渣。苏晚没再问,只是把其中一张票根塞给他:“留着吧,下次再看。”
可“下次”成了遥遥无期的词。林野越来越忙,忙到没时间吃饭,忙到倒头就睡。他和苏晚的联系,从每天的“早安”“晚安”,变成了偶尔的“我先忙了”。他知道苏晚在等他解释,可他张不开嘴——他怕自己一开口,那些狼狈就会像油污一样,溅到她干净的世界里。
苏晚来汽修厂找过他一次。那天他正钻在车底换机油,满脸油污,听见工友喊“林野,有美女找你”,他还以为是开玩笑。爬出来时,看见苏晚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个保温桶,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赶紧用抹布擦脸,却越擦越花。“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干涩,身上的机油味浓得化不开。苏晚把保温桶递给他:“给你带了点粥。”桶身还温着,可林野的心却凉了——他这副样子,怎么配喝她亲手熬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