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周洋的基因检测报告和心理诊断书的复印件拿了出来。我没有描述他的任何行为,我只让他看这些冰冷的纸。
他一张一张,看得很慢,很仔细。看完后,他把那几张纸叠好,还给了我。
“超雄。”他吐出一个烟圈,“我听说过。天生的坏种。”
他掐灭了烟,终于把手伸向了那个信封。他没有数里面的钱,也没有看房产证,只是把信封拿在手里掂了掂。
“费用,比你给的要高。”他说。
“不够的我以后再补。”
他摇摇头:“我不要你的钱。我帮你,但我有个条件。”
我看着他。
“我要你活着。每个月,我会给你寄一份‘包裹’的近况报告,可能是照片,也可能是视频。你要看,每一次都必须看。”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像怜悯,又像残忍,“这是你作为‘寄件人’,应付的邮费。”
我明白了。他要的不是钱,他要的是我的后半生。他要把我绑在这场无期徒刑的赎罪仪式上,让我亲眼看着我的决定,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好。”我说。
我们定在三天后的晚上。他们会伪装成疾控中心的人,上门带走周洋,理由是“疑似接触境外输入性传染病,需强制隔离观察”。这个理由,足以堵住周凯和婆婆的嘴,也不会引起邻居的怀疑。
接下来的三天,我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一方面,我冷静地处理着所有细节。我把周洋所有的东西都打包进行李箱,里面塞了几件最厚实的冬衣。我知道那边山区温差大。我甚至还往里面塞了一盒他最喜欢吃的巧克力。
另一方面,我内心的母性正在进行着最猛烈的垂死挣扎。夜里,我会偷偷走进他的房间,看着他熟睡的脸。他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嘴唇微微嘟着,像个天使。我会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我会想,他是不是还有救?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但每当这种念头升起,李婷躺在血泊里的样子,那只被折断腿的猫的惨叫,还有周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就会立刻浮现在我眼前。
他不是天使。他是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
我是在拯救更多的人,免于被他伤害。我是在执行一场必要的“隔离”。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5
行动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周凯和婆婆都很意外。自从李婷出事后,这个家里的气氛就降到了冰点。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睦”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小岚今天这是怎么了?想通了?”婆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夹了一筷子菜。
我没说话,只是给周洋盛了一碗汤。“喝吧,排骨玉米汤,你喜欢的。”
周洋看了我一眼,没动。他似乎从我过于平静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周凯试图缓和气氛:“好了好了,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李婷那边,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医药费我们全包,还多给了十万块钱营养费。她爸妈也答应,不再追究了。这事就算翻篇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钱可以解决一切,可以抹平一道可能伴随终身的伤疤。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这就是我的丈夫,一个永远在和稀泥,永远在用钱来逃避问题本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