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干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她对着警察嚷嚷。
周凯则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全是责备:“你怎么看的孩子?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躺着吗?现在闹到派出所,以后孩子档案里留下污点怎么办!”
我看着他,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无比陌生。我说:“周凯,他把一个女孩推下楼梯,那个女孩可能会残废。你关心的,只是他的档案?”
“那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拔高了音量,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再说了,小孩子打打闹闹,失手了而已!你非要说得这么严重吗?为了一个外人,你要毁了你自己的儿子?”
为了一个外人,你要毁了你自己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插进了我的心脏。在他们眼里,那个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女孩,只是一个“外人”。而周洋,这个施暴者,却是需要被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的“自己人”。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我一个人去了医院。李婷的右腿粉碎性骨折,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说,就算手术成功,以后走路也可能会受影响。
我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她头上缠着纱布,腿上打着石膏,各种管子插在她身上。李婷的父母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母亲在无声地流泪,父亲一拳一拳地捶着墙。
我走过去,跪在了他们面前。
我没有请求原谅。我知道,我没有资格。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深夜。城市的霓虹在我眼中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斑。我走进一个电话亭,拨通了一个多年前偶然存下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带着浓重烟味的男声。
“喂?”
“你好。”我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我找‘老蛇’。我有一个‘包裹’,需要寄往一个……没有规则的地方。”
4
“老蛇”约我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茶餐厅见面。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他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头发稀疏,眼袋很重。他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柠檬茶,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半缸烟头。
他不像我想象中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更像一个落魄的、被生活压垮了的中年男人。
我在他对面坐下。
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浑浊,却像能看穿一切。“想好了?”他问,声音比电话里更沙哑。
我点头。
“寄件地址,缅北,帕敢矿区。”他说,“收件人,没有。寄出之后,是死是活,各安天命。这个‘包裹’,一旦上路,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确定?”
“确定。”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里面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还有我父母留给我的一套老房子的房产证。
他没有碰那个信封,只是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从他鼻子里喷出来,模糊了他的脸。
“我做这行很多年,送过赌徒,送过逃犯,送过走投无路的生意人。”他慢慢地说,“送亲生儿子,你是第一个。”
我的手在桌子下面攥成了拳头。
“他不是我儿子。”我说,“他是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