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妍的“静姝轩”内,沉水香的清冽气息也压不住那股新漆木器和锦缎堆叠出的、略显浮华的富贵气。她端坐在紫檀木嵌螺钿的梳妆台前,指尖捻着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对着菱花镜,唇角噙着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那粉末细如尘埃,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正是她嫁妆里夹带的“好东西”——来自南疆的慢性奇毒“胭脂泪”,无色无味,初服如同风寒,缠绵病榻,不出半月便会呕血而亡,死状与肺痨无异。
“林清漪……东宫护着你,我动不了你。但动你身边那条最忠心的狗……总可以吧?” 她对着镜中自己那张清丽却充满怨毒的脸,喃喃自语。春桃,那个在清漪院门口见过一面、眼神倔强的小丫头,成了她选中的第一个猎物。猎物最脆弱的地方……自然是她那个住在西城根最破败巷子里、病骨支离的老娘!
“翠缕。” 李静妍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蛇信般的阴冷。
“奴婢在。” 一个穿着葱绿色比甲、眉眼透着几分刻薄机灵的丫鬟立刻上前,她是李静妍从李家带来的心腹。
“你去趟西城根柳条巷,最里面那间塌了半堵墙的破屋子。” 李静妍将一个小巧的、装着“胭脂泪”粉末的素面瓷瓶递给她,声音压得更低,“找到里面那个姓刘的病老婆子,告诉她,她女儿在侯府伺候的主子犯了事,得罪了贵人,眼看就要没命。想救她女儿,就按我说的做……”
翠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兴奋,接过瓷瓶贴身藏好:“夫人放心,奴婢定让她乖乖听话!”
“记住,” 李静妍眼中寒光一闪,“做得干净点!别留下尾巴!”
“是!” 翠缕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李静妍看着镜中自己精心描绘的眉眼,指尖划过嫣红的唇瓣,笑容愈发诡谲。她仿佛已经看到春桃得知老娘“病危”时那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模样;看到那丫头为了救母,不惜铤而走险,做出些“蠢事”;更看到林清漪失去臂膀、后院起火时那焦头烂额的狼狈!东宫的护卫?能防得住外面,难道还能防得住里面的人“自己找死”?
清漪院内,药香氤氲。春桃正守着药炉,用小蒲扇轻轻扇着炉火,神情专注。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朴实的宁静。
“春桃姐。” 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负责打扫庭院、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丫头小莲。她怯生生地探进半个脑袋,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邀功的亮光。
春桃抬起头:“小莲?有事?”
小莲飞快地左右看看,确定无人,才小跑进来,凑到春桃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春桃姐,我刚才……在后院角门倒馊水桶的时候,看见……看见新夫人身边的翠缕姐姐,鬼鬼祟祟地从后巷溜出去了!她……她好像还跟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看着像是西城那边来的老婆子,在巷子口说了好一会儿话!那老婆子……看着像是……像是你娘……”
春桃拿着蒲扇的手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娘?!翠缕?!新夫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起!她猛地抓住小莲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小莲痛呼出声:“小莲!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哎哟……春桃姐……疼……”小莲眼泪汪汪,“奴婢……奴婢看得真真的!那老婆子……就是上次您带我去送东西时……远远指给我看过的……住在柳条巷的刘大娘!翠缕姐姐给了她一个小瓶子……还塞了一包东西……说了好半天话……刘大娘最后……还抹着眼泪走了……”
小瓶子?塞东西?抹眼泪?
春桃的心如同坠入冰窟!新夫人……李静妍!她要干什么?!她要对娘做什么?!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娘!她那苦了一辈子、病弱不堪的娘!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拼命在侯府挣扎求生,忍受白眼欺凌,就是为了能多攒点钱,给娘买药治病!如果娘出了事……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二……二小姐……” 春桃猛地松开小莲,转身就想冲进内室,向林清漪求救!但脚步刚迈出,又硬生生顿住!不行!不能惊动小姐!小姐如今处境艰难,东宫虽然护着,但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新夫人刚进门就发难,显然是冲着小姐来的!自己不能……不能给小姐添麻烦!不能成为小姐的软肋!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巨大的无助和恐慌几乎要将她压垮。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春桃。”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春桃浑身一颤,猛地回头。只见林清漪不知何时已站在内室门口,一身素净的月白夹棉袄裙,发髻简单,只簪着那支素银珍珠簪。她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慌乱,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那双眼睛,如同能看透人心,正静静地看着她。
“小姐……” 春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奴婢……奴婢……”
“起来。” 林清漪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走到春桃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指尖拂过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我都知道了。”
春桃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小姐……您……”
“新夫人要做什么,我大概能猜到。” 林清漪的视线越过春桃,看向一旁紧张的小莲,微微颔首,“小莲,你做得很好。去账房领五两银子,就说我赏你买新衣裳过年。”
小莲又惊又喜,连忙跪下磕头:“谢二小姐赏!奴婢告退!” 说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飞快地溜走了。
屋内只剩下主仆二人。林清漪拉着春桃冰凉的手,走到窗边的矮榻坐下。窗外的阳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新夫人想动你娘,逼你就范,让你做出些‘糊涂事’,来对付我。” 林清漪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直指核心,“这计策,不算高明,但够毒,也够准。抓住了你的命脉。”
春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中是刻骨的恐惧和恨意:“小姐!她们……她们怎么能这么狠毒!我娘……我娘她……”
“别怕。” 林清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锐利如刀,“她们既然出了招,我们接着便是。不仅要接,还要让她……自食恶果!”
她微微倾身,靠近春桃,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
“她们给你的娘下了毒,是吗?想以此要挟你?”
春桃用力点头,泪水涟涟:“小莲说……翠缕给了她一个小瓶子……”
“好。” 林清漪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我们就让她以为……她的毒计成功了!”
她看着春桃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交代:
“你现在,立刻去求见新夫人。”
“见了她,什么都不必说,先跪下,哭!哭得越惨越好!就说……就说你收到口信,你娘突发急病,快不行了!求夫人开恩,放你出府半日,见娘最后一面!”
“记住,要表现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让她确信你已方寸大乱!”
“无论她说什么,提什么要求,你都……先应下!”
春桃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但看着林清漪那沉静而充满力量的眼神,心中的恐慌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她用力点头:“是!奴婢明白!”
“另外,” 林清漪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散发着清苦药香的小药丸,塞进春桃手里,“这枚‘清心丸’,你想法子,务必让你娘立刻服下。此药能解百毒,护住心脉。告诉她,什么都别怕,照常生活,一切有我。”
春桃紧紧攥住那枚带着林清漪体温的药丸,如同攥住了救命稻草,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是感激的泪:“小姐!奴婢……奴婢替娘谢谢小姐大恩!”
“去吧。” 林清漪眼神温和了些,“演好你的戏。剩下的……交给我。”
半个时辰后。
“静姝轩”内,李静妍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签子拨弄着香炉里的灰,唇角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惬意。翠缕侍立一旁,脸上也带着得意的笑容。
“夫人,成了!那老婆子吓得半死,奴婢亲眼看着她把药粉倒进粥里喝下去的!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说是安家费,她千恩万谢地收了!”
“嗯。” 李静妍满意地点点头,“算她识相。接下来,就等那条小狗……”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丫鬟的通传:“夫人,清漪院的春桃求见,说……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来了!李静妍眼中精光一闪,与翠缕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让她进来。”
门帘掀开,春桃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哭得撕心裂肺,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夫人!夫人救命啊!求求您!救救我娘吧!呜呜呜……”
李静妍故作惊讶,放下银签:“春桃?这是怎么了?起来说话。”
“奴婢……奴婢起不来……” 春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嘶哑绝望,“奴婢……奴婢刚收到西城邻居托人捎来的口信……说……说奴婢的娘……突然病重……呕血不止……眼看……眼看就要不行了!求夫人开恩!开恩放奴婢出府半日!让奴婢……让奴婢去见娘最后一面吧!奴婢给您磕头了!砰砰砰!” 她说着,竟真的用额头重重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额上瞬间见了红!
那情真意切的哭诉,那不顾一切的磕头,将失去至亲的绝望和卑微的哀求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静妍看着春桃额头的血迹和那绝望崩溃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成了!这丫头彻底慌了!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和为难:“哎呀,竟有此事?真是可怜见的。只是……这府里的规矩……”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春桃眼中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绝望光芒,才话锋一转,带着施舍般的“仁慈”:
“罢了,念在你一片孝心,本夫人破例准你半日假。不过……”
她微微倾身,声音带着诱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胁迫:
“春桃啊,你也知道,你家二小姐如今身份不同了,有东宫护着。但她到底是侯府的女儿,总这么任性,连本夫人这个嫡母都不放在眼里,长此以往,对侯府名声有碍,对她自己……也未必是福啊。”
“你是个聪明丫头,又是她最信任的人。若你能……劝劝你家小姐,让她收敛些性子,多来给本夫人请安问好,也……多劝劝侯爷,家和万事兴嘛……本夫人不仅准你的假,以后……也定不会亏待你和你娘。”
图穷匕见!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利用春桃的软肋,让她去“规劝”林清漪低头服软!甚至……成为她在清漪院的内应!
春桃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仿佛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她看着李静妍那张看似温婉、实则冰冷的脸,最终,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垂下头,声音带着认命的悲戚:“奴婢……奴婢明白夫人的意思……奴婢……奴婢会尽力……劝劝小姐的……求夫人……开恩……”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静妍抚掌轻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翠缕,拿我的对牌给春桃,再支二十两银子给她,让她赶紧回去看她娘!快去快回!”
“谢……谢夫人……” 春桃接过对牌和银子,如同捧着烫手山芋,踉跄着起身,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看着春桃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李静妍脸上的笑容瞬间化为冰冷的嘲讽。
“蠢货!略施小计,便手到擒来!” 她端起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等着吧,林清漪,好戏……才刚刚开场!”
春桃一出侯府,并未直奔西城柳条巷,而是按照林清漪事先的吩咐,在两条街外的一个小巷拐角处,迅速钻进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轿内,林清漪早已等候多时。她身边,还坐着一位穿着灰色布衣、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妇人——正是常公公安排在东宫暗卫中、精通医术和毒理的“薛姑姑”。
“小姐!” 春桃看到林清漪,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眼泪又涌了出来,将李静妍给的二十两银子和对牌递上,“夫人她……她让奴婢……”
“不必多说,我都知道。” 林清漪接过东西,看也未看,直接递给薛姑姑,“姑姑,劳烦验看。”
薛姑姑接过银锭和对牌,仔细检查,很快从银锭底部不起眼的凹陷处,刮下一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粉末,凑近鼻端嗅了嗅,又用银针试了试,脸色瞬间凝重:“是‘胭脂泪’!好阴毒的手段!此毒沾肤即入,慢性发作,难以察觉!若非提前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春桃听得浑身发冷,后怕不已!
“她既要下毒,我们便给她一个‘中毒’的样子看。” 林清漪眼神冰冷,“姑姑,按计划行事。”
“是!” 薛姑姑立刻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几味药材,动作麻利地调配起来。很快,一枚散发着苦涩气息的褐色药丸成型。“春桃姑娘,这药服下后,两个时辰内会令脉象紊乱,体表浮现青紫斑点,状似中毒呕血之兆,但对身体无害。你回去后,立刻让你娘服下此药。”
春桃用力点头,珍而重之地接过药丸。
“至于你,” 林清漪看向春桃,眼神带着信任和一丝凌厉,“回去后,除了让你娘‘病倒’,还要做一件事……”
她压低声音,在春桃耳边细细交代了一番。春桃眼中先是惊愕,随即化为坚定的光芒。
“小姐放心!奴婢定不负所托!”
西城,柳条巷,破败小院。
春桃“心急如焚”地赶回,扑到病榻前,看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娘亲(服下清心丸和伪装药丸后的效果),哭得肝肠寸断,引来不少邻居围观叹息。
“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桃儿啊!呜呜呜……” 春桃的哭喊声情真意切。
她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娘喂水擦汗,宽大的衣袖拂过床头破旧的小柜时,一个用油纸包着、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点心包,“不小心”从袖中滑落出来,掉在床脚的阴影里,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傍晚,春桃红着眼睛、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直奔“静姝轩”复命。
“夫人……奴婢……奴婢的娘……她……她快不行了……大夫说……怕是……就这两日了……呜呜呜……” 春桃跪在地上,哭得肩膀耸动,将一个痛失至亲、绝望无助的女儿演绎得淋漓尽致。她一边哭,一边“不经意”地用手帕擦拭眼角,袖口处,一小块不起眼的、沾着糖霜的油纸碎片,悄然飘落在地毯边缘。
李静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很好!毒已入骨,这丫头的心也彻底乱了!
“唉,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别太伤心了。” 李静妍假意安慰两句,话锋一转,带着诱哄,“春桃啊,本夫人交代你的事……可办好了?你家小姐……可有什么表示?”
春桃抬起泪眼,眼神躲闪,带着惶恐和挣扎:“回……回夫人……奴婢……奴婢劝了……可小姐她……她性子倔……非但不听……还……还骂奴婢多管闲事……说……说夫人您……不过是……是个……”
“是个什么?!” 李静妍脸色一沉。
春桃吓得一哆嗦,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小姐说……说夫人您……不过是个填房的……上不得台面……让奴婢……滚远点……”
“放肆!” 李静妍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跳起老高!她最恨别人提“填房”二字!林清漪竟敢如此羞辱于她!
“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人!” 她气得胸口起伏,眼中杀意毕露,“敬酒不吃吃罚酒!春桃!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那你也无需再顾忌什么了!”
她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压低声音:
“你今晚,想办法……把这包东西,放进她睡前必喝的安神汤里!” 她又拿出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瓷瓶,塞进春桃颤抖的手中,“事成之后,本夫人保你和你娘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否则……你娘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赤裸裸的威胁!最后的通牒!
春桃看着手中那冰冷的瓷瓶,如同握着一条毒蛇,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挣扎,最终,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认命般地垂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奴婢……奴婢……遵命……”
李静妍看着春桃那副被彻底击垮的模样,心中畅快无比!她仿佛已经看到林清漪喝下那碗加了料的安神汤,在睡梦中痛苦挣扎、悄无声息死去的惨状!至于春桃这个蠢丫头?事后自然有办法让她“闭嘴”!
深夜,清漪院。
万籁俱寂。春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安神汤,脚步沉重地走向林清漪的卧房。她的脸色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神躲闪,握着托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院门处,东宫侍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卧房内,林清漪披衣坐在灯下,看着书卷,神色平静。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小……小姐……安神汤好了……” 春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将汤碗放在桌上,眼神不敢与林清漪对视。
林清漪放下书卷,端起汤碗,凑到唇边。就在碗沿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
“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
李静妍带着翠缕和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种“抓贼拿赃”的兴奋和狠厉,目光死死盯住林清漪手中的汤碗!
“林清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使婢女在安神汤中下毒,意图谋害本夫人?!” 她厉声尖叫,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下毒?谋害主母?!
跟随而来的婆子们瞬间哗然!看向林清漪和春桃的目光充满了惊骇!
林清漪端着汤碗的手,稳稳地停在唇边。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一脸“正气凛然”的李静妍,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嘲讽笑意。
“哦?下毒?谋害主母?” 她声音清冷,带着一丝玩味,“新夫人这罪名……扣得可真不小。证据呢?”
“证据?” 李静妍冷笑一声,指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春桃,“你的好丫鬟就是人证!她已亲口向本夫人承认,受你指使,在汤中下毒!至于物证……” 她目光扫向那碗汤,“汤就在这里!你敢喝吗?!”
“有何不敢?” 林清漪轻笑一声,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竟真的端起汤碗,凑到唇边,作势要饮!
“小姐不要!” 春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扑过来,想要抢夺汤碗!
“拦住她!” 李静妍厉喝!几个婆子立刻上前死死按住春桃!
就在这混乱之际!
“砰!”
房门再次被撞开!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凛冽的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只见太子身边那位气息沉凝如渊的青衣内侍——常公公,带着两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东宫侍卫,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门口!常公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锁定了李静妍!
“常……常公公?!” 李静妍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化为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常公公看也未看她,目光直接落在林清漪手中的汤碗上,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林二小姐,这汤……喝不得。”
林清漪依言放下汤碗。
常公公这才转向脸色煞白的李静妍,眼神冰冷如霜:
“李夫人,好大的威风!深夜擅闯东宫护卫之地,诬陷线人,意图谋害……你可知,该当何罪?!”
“谋……谋害?!” 李静妍声音都变了调,“常公公明鉴!妾身……妾身是来抓下毒之人的!是林清漪指使她的丫鬟……”
“下毒之人?” 常公公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看死人般看着李静妍,“夫人说的……可是这个?”
他手一挥!一名侍卫立刻上前,将一包东西丢在李静妍脚下——正是她白日里给春桃、装着“胭脂泪”的素面瓷瓶!以及……从春桃娘床头“捡到”的那包沾着糖霜的油纸包点心!点心已被掰开,里面赫然掺着暗红色的粉末!
“这瓷瓶上的暗记,经查,出自京城‘济世堂’秘制,而济世堂……正是李夫人母家常用的药铺!” 常公公的声音如同宣判,“这点心中的毒粉,与瓷瓶中的‘胭脂泪’一般无二!人证物证俱在!李夫人,你指使心腹丫鬟,以剧毒‘胭脂泪’谋害侯府下人,更以此胁迫清漪院婢女春桃,诬陷栽赃林二小姐!此等行径,丧心病狂,令人发指!更兼……意图谋害东宫重要线人!”
“轰——!”
“谋害东宫线人”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如同泰山压顶!李静妍瞬间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包点心和瓷瓶!不可能!那点心明明……明明是她让翠缕给春桃娘的!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当成了她“栽赃”的证据?!
她猛地看向被婆子按着、此刻却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怯懦、只剩下冰冷恨意的春桃!又看向好整以暇、唇角噙着冰冷嘲讽笑意的林清漪!
中计了!从头到尾,她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她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早已成了猎物!
“不!不是的!是她们陷害我!常公公!是林清漪陷害我!” 李静妍如同疯妇般尖叫起来,扑向常公公,却被侍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带走!” 常公公看也不看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的李静妍,冷冷下令,“连同她的心腹丫鬟,一并押送京兆府!交由张大人严审!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禀报太子殿下!”
“不——!我是兵部侍郎的女儿!我是侯府主母!你们不能抓我!” 李静妍歇斯底里地挣扎嘶吼,却被侍卫如同拖死狗般拖了出去,声音渐渐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婆子们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林清漪走到被松开的春桃面前,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没事了。”
春桃看着林清漪,又看看地上那包作为“铁证”的点心,想起小姐事先的吩咐,想起娘亲服下解药后安睡的容颜,巨大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击着她,她猛地扑进林清漪怀里,放声大哭:“小姐……呜呜呜……谢谢小姐……救了奴婢……救了奴婢的娘……”
林清漪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门外沉沉的夜色。
李静妍……不过是个开始。
娘亲,您等着。
这侯府欠我们的血债……
女儿……一笔一笔,都会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