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开始！"
林小鹿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拨动环形补光灯的亮度旋钮。冷白色的光线从45度角洒下来，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层柔和的滤镜。她对着手机屏幕露出练习过二十七次的招牌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到毫米——这是她对着浴室镜子反复练习的成果。美颜相机的参数被她精心调整过——磨皮35%，瘦脸20%，大眼15%，刚好能掩盖她这几天的憔悴。
"宝宝们晚上好呀～"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八度，尾音带着刻意训练的甜腻，"今天要给大家测评这款号称'婚姻修复霜'的粉底液..."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让镜头聚焦在产品包装上。粉底液的瓶身设计得很巧妙，心形的瓶盖和玫瑰金的标签，看起来就像是为情人节特制的礼物。林小鹿在心里冷笑，这款产品是她特意挑选的——品牌方的宣传语是"让肌肤重现热恋时的光泽"，简直讽刺得恰到好处。
弹幕立刻如潮水般涌来，速度快得让她眼花缭乱：
「终于等到鹿鹿开播！」
「离婚风波后首次露面！」
「这粉底能盖住黑眼圈，能盖住绿帽吗？」
最后这条弹幕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林小鹿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粉底液在虎口处晕开一片象牙白。她假装整理头发，趁机瞥了一眼镜头外的齐朗——他正窝在沙发角落里，用她的备用手机疯狂刷着弹幕：「老婆最美」「今天也是为神仙爱情流泪的一天」。
"我们先来做个皮肤测试..."她凑近镜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手机屏幕。这个角度能让观众看清她干燥的鼻翼和泛红的脸颊，但又不会暴露她眼角的细纹。"最近熬夜剪视频，皮肤状态不太好呢～"她的语气轻快，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工作太忙。
弹幕里立刻跳出几条扎心的评论：
「是剪视频还是剪结婚证？」
「听说要分居了是真的吗？」
「主播眼角的细纹都能夹死蚊子了」
林小鹿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她拿起保湿喷雾，在距离面部20厘米处轻轻按压三下。细密的水雾落在她的睫毛上，在补光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这个动作是她精心设计过的——既能让肌肤看起来水润饱满，又能让泪光看起来像是精心设计的高光效果。
"接下来是遮瑕环节..."她拿起明彩笔，轻轻点在眼下。笔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上周在生殖中心做B超时，那个医生手里的探头。
就在她准备继续解说时，门铃突然响了。林小鹿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时间点不该有访客。她下意识看向齐朗，后者的表情瞬间凝固。镜头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补光灯倒地的巨响，金属支架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直播画面剧烈晃动，在短暂的混乱中，观众们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画面：
一只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从门缝里递来一个快递盒；
"XX生物基因"的烫金logo在补光灯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齐朗瞬间惨白的脸色，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弹幕立刻炸开了锅：
「卧槽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
「冷冻精子送货上门？」
「主播老公脸都绿了」
林小鹿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浸湿了她新买的真丝衬衫。她强撑着笑容转向镜头："可能是...是粉丝送的礼物..."但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尾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弹幕已经彻底失控：
「礼物需要液氮罐保存？」
「这包装我熟，上周刚收过」
「建议主播改行做试管婴儿vlog」
林小鹿感到一阵眩晕。她机械地抓起修容盘，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深棕色粉末在她左颊晕开，逐渐形成诡异的络腮胡效果。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拿错了刷子——本该用斜角刷的她，错用了散粉刷。
「伏地魔仿妆？」
「这是要cos离婚律师？」
「主播老公快来看看你老婆！」
齐朗突然挤进镜头，额头上的汗珠在镁光灯下闪闪发亮，像是一串代码错误提示符。"给大家表演个魔术！"他抓起卸妆水就往林小鹿脸上喷，动作快得像是要掩盖什么。
黑色粉末顺着水流在下巴汇成小溪。林小鹿的假睫毛被冲掉半边，露出昨天刚接的睫毛——现在像台风过境的栅栏，七零八落地挂在眼皮上。她感到一阵刺痛，可能是卸妆水进了眼睛，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当众谋杀？」
「这魔术叫现出原形」
「打110还是打给民政局？」
直播间观看人数突破十万时，手机支架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下。在画面彻底黑屏前的最后一帧，观众们看到了三个令人难忘的画面：
林小鹿红肿的眼周，睫毛膏晕染成诡异的蜘蛛网状；
地板上"精子银行"的快递单特写，收件人清晰地写着"齐朗"；
齐朗惊慌失措伸来的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已经不翼而飞。
黑屏后，观众们还能听到最后两句对话：
"我真的是想帮你debug啊！"齐朗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他妈不是代码！是我的脸！"林小鹿的怒吼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直播事故后，林小鹿的私信爆炸了。最上面是生殖中心发来的消息："您预约的胚胎移植咨询因技术原因取消..."后面跟着系统自动生成的颜文字：(╯°□°)╯︵ ┻━┻
而那个被匆忙塞进冰箱的快递盒，标签一角露着："存储样本：齐朗，采集日期：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液氮蒸发的声音，像极了直播间里那些转瞬即逝的弹幕。
第二天清晨，林小鹿在浴室发现齐朗留下的便签。纸条贴在镜子上，正好挡住她昨晚哭红的眼睛："我去买新的修容盘，PS：冰箱里的冰淇淋模具记得及时补充液氮。"最后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墨迹被浴室的水汽晕开，像极了昨天直播时她花掉的妆容。
她盯着那张便条看了很久，直到镜面上的水珠滑落，模糊了所有的字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