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家嘴核心区的阳光穿透国金中心二期顶楼会议室的巨大落地窗,在光洁如镜的意大利黑金沙岩会议桌上投下冷硬的长方形光斑。

空气里只有新风系统运转的轻微嗡鸣和顶级投影仪风扇的低沉气流声。巨大的弧形屏幕将整个金融市场的脉搏和数据洪流具象化地投射在与会者脸上,跳动着令人神经紧绷的红绿数字。

陆聿琛,就坐在环形会议桌的主位。深黑色Richard Mille陀飞轮腕表紧贴着手腕脉搏,细长的秒针如同手术刀般精密地切割时间。

屏幕上,一份关于跨境并购的尽调报告正被解析放大,每一个小数点、每一处估值偏差,都牵动着几十亿美金的流向。

耳边是项目组总监中英文夹杂的快速陈述,夹杂着英国股东透过加密专线传来的、经过同传机器处理过的冷静质询。

指尖在钛合金定制平板边缘缓缓敲击着,节奏平稳。身体微微后倾,昂贵的暗纹高定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只着一件烟灰色意大利VBC高支棉衬衫,袖口卷至小臂中段,露出坚实匀称的腕骨和小臂上微微凸起的青筋线条。窗外是整个黄浦江蜿蜒的曲线和外滩万国建筑博览群的全貌,如同精致的模型玩具。

目光看似专注地盯着投影屏上复杂的现金流模型分析,眼角余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扯着,倏地滑过会议室那面占据了整堵墙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正下方、大约五十层直线距离之遥,是国金二期G层临街转角处。

那里,墨绿色的、印着花体字母“M”的复古遮阳棚被撑开一角,几张白色户外藤椅点缀在灰色磨砂地砖上。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端着托盘轻盈地穿梭在桌椅间,栗色的长卷发松松挽着,身上系着一条鲜红的、点缀着立体樱桃图案的围裙。

尽管距离遥远,那抹跳跃的红色和扭动腰肢的律动感,却像投入死水潭里的一颗炽热石子。

财务总监正紧张地指向PPT某一页:“陆先生,标的企业在这个季度的实际债务杠杆率比预测高了11.3个百分点,我们是否应当重新……”

我略抬手,示意他暂停。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上滑动,放大了屏幕角落一组无关紧要的城市远景图——目光却依旧锚定在落地窗那一小片墨绿与鲜红的交点上。

看到她弯下腰,给一个客人桌面上放下一杯咖啡,腰肢下塌的曲线在围裙系带勒裹下惊心动魄。一股极其细微的燥热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喉咙有点发干。桌上的冰镇依云水瓶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手指的敲击节奏滑落。

“11.3%,”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视线终于从窗外收回,转向满头大汗的财务总监,嘴角带着一丝几乎没有弧度的冷诮,“意味着尽调报告里对应标的物估值模型中,风险偏好系数参数设定偏差0.07,导致信用利差预估失准。”声音顿住,目光扫过那组被刻意拉出的错误参数图表,“KPMG的团队是拿咖啡当机油喝了?”

会议室空气骤然凝结。无人敢出声。

“重做。”两个字,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下,指关节泛出一点压迫性的白痕。“我要看到修正后的敏感性分析在……”视线又不经意地瞟向窗外,她似乎起身回了店里,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下午三点前。”

风投界从不仁慈。陆聿琛再次埋首于堆积如山的SEC文件和跨境法律条款时,落地窗外已是华灯初上。霓虹灯勾勒出外滩的蜿蜒金线,国金中心的巨大轮廓仿佛熔化的液态黄金。他按下内线通话键,声音裹着一层冰霜:“把柏林那头三十分钟后的视频会议推掉。”

电梯平稳无声地下滑,数字飞速跳动,电梯到G只用了不到四十五秒。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烘焙咖啡豆混合着焦糖烤香的暖融气味扑面而来,将顶楼残留的、属于资本战的冰冷硝烟味瞬间溶解。陆聿琛迈出电梯的脚步带着近乎解压的轻微顿挫感。

“曼姿咖啡”柔和的暖黄灯光溢出门框,像港口的一盏引航灯。他的脚步在门口微顿,目光如同精密的雷达瞬间扫过全场——

她今天穿了件黑缎吊带衬衣,领口开得低却利落,露出一段瓷白细腻、如同天鹅颈的优雅线条和若隐若现的锁骨阴影。领口第三颗扣子恰到好处地解开了一条狭缝,在俯身的瞬间,挤压出一道饱满流畅的半弧雪光,如同被乌云半掩的满月惊鸿一瞥。

那惊人的弧度,随着她将手中刚完成的、漂浮着完美树叶拉花的咖啡杯放到客人桌面而轻微晃荡,在暖光灯下折射出诱人的玉质光泽。

她正低头对一个靠窗坐着、穿着昂贵高定西服的男客人笑着说话。距离太远听不清,但看那男人抬着咖啡杯停在唇边忘了喝的呆滞表情,就能猜到她那副眉眼弯弯、红唇微启、连耳垂都在发光的样子有多要命。

陆聿琛的手指在裤缝边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烟灰色衬衫袖口下的腕骨线条瞬间绷紧。

下颚线利落地收着,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唯有深灰色眼瞳深处凝聚起一点冰冷如玄铁的寒光。

那股刚从电梯带下来的、还未散尽的资本硝烟味仿佛瞬间在他周身重新凝聚、爆燃,混合着一种被侵占领地的、不容置疑的暴戾占有欲。

她身上那件黑缎衬衫似乎成了挑衅的战旗。

脚步声沉稳有力,敲在浅色木质拼接地板上,直指吧台侧翼那个预留的、靠近烘焙区的半私密单人位——那个位置,能清晰观测到整个店面的动态,尤其是她所在的吧台核心区。他拉开椅子坐下,昂贵的西装裤料摩擦出细微声响。

曲曼姿正结束与那位客人的对话,笑意盈盈地转身欲回操作台。

目光与他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个正着。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反而添了几分意料之中的、慵懒勾人的神采,就像猎人看到精心布置的陷阱里终于踩进了那只最大的猎物。

没等她主动招呼,陆聿琛已经抬手,修长的食指指尖在吧台光滑的黑色石英石台面上不轻不重地一叩。

叩叩。

清脆的两声。

正在吧台内清理奶缸的阿Ken下意识抬起头,看到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金属缸,脸上堆起笑容:“陆总!今天还是老样子?冰滴……”

陆聿琛看都没看阿Ken,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如同磁石般吸附在曲曼姿因转身而轻轻晃动的纤细腰肢上。

直到她带着那股似笑非笑、摇曳生姿的步伐,一步步挪近吧台内侧,他才动了动唇。

声音不高,低沉而具穿透力,打断阿Ken的殷勤:

“蛋糕。”两个字,简洁,带着命令式的肯定口吻,目光却越过吧台射灯的光晕,落在她因为笑意而微微上挑的眼尾上,“今天有什么?”

曲曼姿倚着操作台冰凉的金属边缘,纤细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用特制的细长金属刮刀,轻轻拨弄着一块刚从冷藏柜取出的、装在细金边骨瓷小碟里的覆盆子白巧克力熔岩蛋糕。冰凉的瓷碟衬着温热的手心,微妙的温差让她指腹微微发麻。碟子边缘一圈细密的金线纹路在吧台暖光灯下反射着细微的碎光。

她眼皮懒懒地掀起来,扫了一眼坐在高脚凳上、气场如同巡视领地的黑豹般的陆聿琛。

烟灰色衬衫的袖口捋了上去,露出半截结实紧致、覆盖着漂亮肌腱线条的小臂,随意地搭在吧台边缘。

灯光在他优越的鼻梁和眉骨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显得那双眼窝深邃的眸子愈发如同古井沉潭。他看似放松地坐着,后背却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良弓,深灰色眼瞳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一层沉甸甸的、压不住的狩猎欲望和一丝……被强行按捺的燥意?

刚才他走过来时那种沉闷如雷的压迫感,还有落座后眼神锁死她背影的温度,都让她后腰的皮肤微微发紧。像是被一束无形的强激光灼烤着。

她微微前倾身体,小臂压着吧台冰凉的台面,将骨瓷碟子往前推了寸许。黑缎衬衫的领口随着动作牵拉,那片惊心动魄的雪白圆弧又更清楚地暴露在暖光下。她甚至能感受到吧台外那个男人落在那片肌肤上的目光骤然升温。

“喏,”她开口,声音又轻又软,尾音像羽毛挠过心尖,眼角带着狡黠的笑意,“新品——‘月光熔岩’。”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涂着哑光裸粉色的甲油,指甲饱满得像小小的贝壳,指尖点着蛋糕上那片几乎透明的果冻层下、诱人的深红色覆盆子酱心,“刚冰镇好的,覆盆子酱心还是……流动的。”

她故意放缓了“流动的”三个字,每个音都拖得黏腻缱绻。

金属刮刀尖极其精准地刺入蛋糕边缘那层烤得金黄的酥皮外衣边缘,轻轻抵在包裹着心形覆盆子酱心的白巧克力薄层边沿。

刀尖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缓慢施压的优雅,极其缓慢地向内探入、深入……

咔嚓。

一声轻微又极其清晰的破碎声响起——是烤得极脆的、薄如蝉翼的酥皮被刀锋切开的声音!

紧接着,刀尖刺破了内部那层凝固状态的、牛奶白色的巧克力封层。冰凉的刀刃进入的阻力瞬间减小。

再往里……

噗呲……

一股黏稠、浓烈的、如同岩浆般暗红透亮的覆盆子热酱汁,如同受到挤压的血脉骤然破裂,瞬间从金属刀尖与巧克力薄壁间那个被撑开的狭小缺口——决堤般汹涌出来!

鲜艳粘稠的深红色酱汁如同火山喷发,带着浓郁的酸甜果香混合着高温烤化的黑巧克力苦涩香气,猛地向外喷射、流淌!

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极具视觉冲击力地泼洒在小半个骨瓷碟光滑的奶白色平面上,又顺着碟子的弧度缓缓向下蔓延,形成一道缓慢而色情的流动痕迹,直逼碟子边缘,摇摇欲坠。

浓郁鲜艳的酱汁在灯光下折射出宝石般的光泽,如同新鲜、滚烫的生命液体被剖开、展现,带着致命的诱惑与一丝罪恶感。

那黏稠浓艳的酱汁流淌的画面,如同慢动作镜头般直击视觉神经。

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曲曼姿微微歪头,像在欣赏自己完成的绝妙作品,红唇噙着笑意。目光越过那滩如同盛开玫瑰般刺目的酱汁,重新落回陆聿琛脸上。她的眼神像淬了蜜的钩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在期待他脸上的裂纹。

陆聿琛喉结在丝滑的衬衫领口下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底那片原本冰冷的灰色深渊里,瞬间翻腾起岩浆般滚烫的热流。

下颚的肌肉线条隐隐绷紧,甚至连撑在吧台边缘的小臂肌肉都微微隆起。

吧台射灯的光将他额角渗出的、极为细密的汗珠映照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他瞬间变得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陆总平时这么忙,”她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粘稠的宁静。声音依旧是那副又软又嗲的腔调,甜得发腻,却像小刷子一下下挠着人最脆弱的神经末梢。

她甚至故意用那沾了点红渍的刮刀尖,轻轻点了点碟子边缘,将那滩流淌的覆盆子酱刮回中心,“还特意抽空下来……吃甜食?”尾音带着钩子般的上扬,如同轻盈的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刀锋般的试探。

她顿了顿,涂着浅玫瑰豆沙色甲油的指尖抚过刮刀柄光滑的金属杆,眼神斜睨着陆聿琛那双深灰色、正酝酿着风暴的眼眸,红唇缓缓勾起一个既纯真又妖娆的弧度,吐气如兰:

“吃多了……不怕……”她的视线像羽毛般轻轻扫过他紧实的腰腹线条,隔着衬衫,似乎能感受到那层紧贴着的、被高强度训练塑造得极佳的肌肉轮廓,声音如同掺了冰块的蜂蜜,又甜又冷,

“胖回两百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