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们家的脸,早在你们把日子过成今天这样的时候,就丢光了。我今天,不过是把那块遮羞布,扯下来了而已。”

我的一番话,像三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这一次,他们谁也没能反驳。因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们心知肚明,却从不敢承认的事实。

5

那天晚上之后,我们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和平。

没有人再对我大呼小叫,没有人再对我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甚至连我爸,喝酒的次数都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餐桌,在我砸了之后,第二天就买了个新的。晚饭时,饭菜依旧是我妈做的,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我妈会小心翼翼地把鱼肚子上最大的一块肉夹到我碗里,然后用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说:“念念,尝尝这个,今天特意买的,新鲜。”

过去,这块肉永远是属于我弟的。

我弟吃饭时,再也不敢把腿翘到椅子上,也不敢边吃边玩手机。他会时不时地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就像一只耗子,在打量着家里新来的猫。

我爸呢,他会默默地吃饭,偶尔会没话找话地问我:“念念,工作……还顺利吧?”

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过去二十六年,他连我在哪家公司上班都记不清。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笨拙的示好,我一概不理。

我妈给我夹菜,我就面无表情地夹出去,放到我爸碗里:“给他吃吧,他是一家之主,比较辛苦。”

我爸问我工作,我就回一句:“还行,死不了。”

我弟想跟我说话,我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他就立刻噤声。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冰山,一座会随时爆发的活火山。我让他们知道,我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我的情绪,是这个家里最不稳定的因素,是悬在他们每个人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种状态,最先崩溃的,是我妈。

她是一个典型的“圣母型”人格。她的自我价值,完全建立在“为家庭牺牲”和“被家人需要”之上。过去,我是她最主要的“牺牲对象”和“情感垃圾桶”。她通过对我无休止的索取和抱怨,来完成自我感动,确认自己的“伟大”。

但现在,我这个“受体”,不配合了。

她开始变得无所适从。她精心准备的饭菜,得不到我的夸奖。她声泪俱下的哭诉,换不来我的同情。她那套“我都是为你好”的说辞,被我一句“那你也为你自己好一次行不行”给怼了回去。

她的“圣母”人设,没有了舞台,没有了观众,开始摇摇欲坠。

一天晚上,她又像过去一样,推开我的房门,手里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坐在我的床边,准备开始她的“深夜谈心”剧场。

“念念啊,妈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她刚起了一个头。

我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打断了她。

“妈,我们谈谈吧。”我说,“不是你单方面输出,是我们,平等地,谈一谈。”

她愣住了。

“第一,”我竖起一根手指,“以后进我房间,请先敲门。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