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十五年的亲情,竟如此不堪一击。
“女儿...遵命。”她俯身叩首,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从春熙堂出来时,雪下得更大了。
江抚眉独自走在覆雪的小径上,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雪吞没。行至花园假山处,一个玄色身影悄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妹妹好兴致,这般天气还有心思赏雪。”
江抚眉脚步一顿,抬眼看向来人。
叶叙一身墨色绣飞鱼纹的锦袍,外罩玄色大氅,正斜倚在假山旁看着她。他是国公府世子,年仅二十二岁便官拜锦衣卫指挥使,是京城里人人谈之色变的活阎王。
也是这府中,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
“兄长安好。”江抚眉垂眸行礼,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叶叙踱步上前,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雪,动作轻柔,眼神却锐利如刀:“听说妹妹要高升了,为兄特来道喜。”
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摄政王虽年长些,却是当朝第一权臣。妹妹这般颜色,想必能得王爷宠爱。”
江抚眉脸色微白,却仍维持着镇定:“兄长说笑了。”
“说笑?”叶叙轻笑一声,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像是在说笑吗?”
他逼近一步,将她困在假山与自己之间,目光如冰刃般刮过她的脸:“你这副楚楚可怜的皮囊,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记住,你永远是个赝品。”
江抚眉被迫仰头与他对视,眼底终于闪过一丝痛色。
十五年来,叶叙从未给过她好脸色。起初她不明白,直到后来偶然得知,叶叙的生母当年便是被一个冒充她身份的外室活活气死。
他恨所有冒牌货,尤其是她这个占了嫡女位置的。
“兄长若没有别的事,容抚眉告退。”她用力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叶叙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松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塞进她手中。
“摄政王性子暴戾,这是西域进贡的金疮药,效果极好。”他语气淡漠,“妹妹好生收着,日后...用得着。”
说罢,他转身离去,玄色大氅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江抚眉握着那瓶尚带余温的金疮药,站在原地许久未动。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叶叙离去的脚印,也覆盖了她来时的路。
2.
三日转瞬即逝。
出嫁这日,国公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然而这热闹是给摄政王府看的,与江抚眉并无多大关系。
没有嫁妆,没有送亲队伍,只有一顶再普通不过的青布小轿,在天黑后悄无声息地停在国公府侧门外。
江抚眉穿着一身勉强算是喜庆的玫红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由云袖扶着走出住了十五年的院落。
“姑娘...”云袖声音哽咽,紧紧握着她的手,“此去...千万保重。”
江抚眉轻轻回握了一下,低声道:“我走后,你想办法自请去庄子上,离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可姑娘您...”
“不必担心我。”盖头下,江抚眉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自有打算。”
轿子起行,晃晃悠悠地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而去。江抚眉掀开盖头,从袖中取出那支素银簪子。簪身冰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