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砚不闪不避,右手剑鞘横胸,左手五指并拢,指背如刀,斜斩而下。他这一式,名为“借刀”,以敌之势为己所用。黑伞人的双掌之力被他一引一卸,沿着桥身暗纹分流,雨铃阵瞬间亮起,七道细流如七枚小蛇同时抬头,吐出细细的寒光。

“阵起。”沈砚吐字如剑。

桥上雨声顿止,仿佛被人按了静音。七道细流在半空交织成一枚无形的“锁”,将黑伞人困在其中。黑伞人挣扎,身上灰白之气暴涨,却被“锁”一寸寸压回体内。他忽然张口吐出一口血,血中带着细小的篆文碎片,在空中飘散。

沈砚收剑入鞘,缓步上前,伸手将那枚骨白小册从黑伞人手中取下。册页翻开,其上的灰白之气在他掌心盘旋,如一群不安的鱼。

“逆命书,原来如此。”他低声道。

黑伞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你以为借书在手,便能逆命?”

“我不逆命。”沈砚抬眼,目光如星,“我只问命。”

他将骨白小册合上,收入怀中。然后,他转身,一步步走下听雨桥。桥下的河水在他身后翻卷,如被无形之手抚平。

雨,又开始下了。回到破庙时,天已将明。庙中神像裂了一道缝,雨水从裂缝中滴下,滴在一只破碗里,发出单调的声响。

沈砚将骨白小册放在供桌上,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灯火摇曳,照亮了册页上流动的灰白之气。他没有急着翻开,而是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尾系着一缕红线。红线的另一端,系在他的左手腕上。

“借我一滴血,问你一个字。”他低声道,将银针轻刺指尖。血珠涌出,沿着红线缓缓流到册页上。

册页上的灰白之气如被惊动,翻卷起来,在空中凝成一行篆字:问。

“问什么?”沈砚问。

篆字散去,又凝成两个字:可问。

沈砚笑了笑。他知道,逆命书有灵,可答三问。三问之后,问者须付出代价。代价轻重,依问之事而定。

“第一问,”他开口,“我师门血案,真凶是谁?”

灰白之气翻涌,似在权衡。良久,篆字缓缓凝成:执笔者。

沈砚的眼神一沉。执笔者,逆命司最高之位,掌书写天命之权。

“第二问,”他继续,“我能否以凡人之身,破他一笔?”

篆字凝成:能。

沈砚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第三问,”他深吸一口气,“代价是什么?”

灰白之气剧烈翻卷,灯火摇曳,庙外的风仿佛也屏住了呼吸。良久,篆字凝成五个字:一线寿,一滴泪。

沈砚沉默了。一线寿,便是折去他一段寿命;一滴泪,便是抹去他一段最珍贵的记忆。记忆与寿命,皆是修者最不愿失去之物。

他抬头看了看神像裂缝,轻声道:“问。”

册页上的灰白之气猛然一收,如潮水倒灌。沈砚只觉胸口一紧,一股寒意从背脊直窜头顶。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白光中,是一个少女的笑靥,笑容清澈,像春日里第一朵花开。那笑容在白光中迅速模糊,如被水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