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十月十八日,傍晚六点四十七分。

城西老城区林家巷十二号。

我是林晓,今年二十岁,在市里读大三。母亲去年走的,父亲常年出差,家里只剩我和奶奶住着这栋旧楼的两层小屋。房子建得早,墙皮有些地方已经剥落,楼梯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我平时话不多,同学说我看着总像睡不醒,其实我只是习惯性地盯着人看,生怕错过什么细节。头发一直留到肩膀以下,脸色不算红润,眼下有点青,自己也知道。

三天前,父亲回来一趟,待了不到四个小时。他带了行李箱,说是又要出远门,这次去西南,可能一个月都回不来。临走前,他从车里牵出一只狗——通体漆黑,体型比一般的成年犬大一圈,四肢粗壮,站定时背脊几乎齐腰。它叫黑虎。

父亲把狗绳交到我手里时,手很稳,声音压得很低:“每天喂两次,早晚各一餐,遛一次。别让它受惊,别让它进卧室。要是它闹,你就关电视,别出声。”

我没问为什么。他知道我怕狗,我也知道他不会解释。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按他的纸条做事。喂食时间写在冰箱侧面,用黑色记号笔标好:早七点,晚六点。第一次喂的时候,我端了狗粮过去。黑虎闻了一下,转身就走,趴在客厅角落那张旧藤椅下面,不动了。我看它不吃,又试着放了几块火腿肠,它连眼皮都没抬。

后来我在冷冻柜最里面发现一包肉。真空包装,标签上写着“黑虎专用”,没有生产信息,也没有重量说明。我割了半斤出来解冻,放在不锈钢盆里端过去。它立刻站起来,走过来,低头就吃。吞咽的速度快得不像狗——不是嚼,是整块往下咽,喉咙鼓动得厉害。一顿吃了将近两斤,吃完后舔了舔盆底,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回到角落趴下。

我站在厨房门口没敢动。两斤生肉,对一个人来说都算多,何况是一只狗。可它吃完后肚子并不鼓胀,毛色反而更亮了些。

第二天早上换水时,我发现阳台上的橡胶玩具全坏了。原本买了三个,一个骨头形,一个球,一个会响的小鹿。现在全被撕开了,不是咬破,是拆开的——关节处的连接点都被精准咬断,内里的发条和塑料零件散落在地。我蹲下去收拾,手指碰到一块残留的鹿角,边缘非常整齐,像是被剪刀剪过。

我没敢扔。父亲说过不能让它受惊。

晚上我又喂了一次。这次我多割了些,差不多两斤半。它照样吃得干净。我站在旁边数秒,从开始吃到最后一口,总共不到三分钟。吃完了它坐起来,头微微歪着,眼睛一直盯着我。那眼神不像动物,也不凶,就是看着,好像在等我说话。

我退开了。

第三天夜里,我被吵醒。

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

声音来自客厅,是抓挠声,规律地响着,一下,停顿,两下,再停顿。像是指甲在地毯上来回划动,节奏稳定,却不急不躁。

我抓起手机,裹上外套,慢慢推开房门。走廊灯没开,只有窗外远处路灯透进来一点昏黄的光。我贴着墙走,脚步放轻。抓挠声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