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知道要脸呢?」张强抢过她手里的矿泉水瓶。那是她捡了一上午的成果。林晚盯着他油乎乎的头发,突然扑上去咬他胳膊。张强惨叫一声,瓶子滚在地上。她捡起来就跑,身后骂声追着:「疯狗!跟你爹妈一样该坐牢!」
李桂芳发现她藏钱是在一个月后。老太太搜她书包,倒出那些毛票硬币。「能耐了啊?」她掐着林晚的胳膊往墙上撞,「学会偷奸耍滑了!」
阁楼门锁换了把新的。林晚听着铁锁咔哒声,把额头抵在墙上。墙粉簌簌落进眼睛里。
发烧是在梅雨天。阁楼漏雨,她拿盆接水,接满了就倒掉再接。半夜开始打摆子,浑身骨头缝里都在疼。天亮时她爬下楼,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装什么相?」李桂芳正在蒸馒头,热气熏得她满脸油光。伸手摸林晚额头,啧了一声:「死不了。」
馒头蒸好了,白胖胖的摆在笼屉里。李桂芳自己吃了两个,剩下的装进保鲜袋。「我打牌去。」门砰地关上。
林晚躺在楼梯口,看天花板上的霉斑。它们像地图,像云,像妈妈裙子上的花纹。她想起小时候发烧,妈妈整夜守着,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
汗把衣服浸透了,又冷又黏。她挣扎着爬起来,够到窗台。老式插销锈死了,她用尽力气掰开,玻璃窗吱呀一声撞在墙上。
雨还在下。她顺着外墙水管往下溜,手心被铁锈刮得血肉模糊。落地时摔在水洼里,泥水溅了一脸。
便利店灯光亮得晃眼。收银员在玩手机,抬头瞥她一眼:「不买东西别进来。」林晚缩到货架最深处,蜷成一团。冷冻柜的冷气扑在她背上,她抱着膝盖发抖。玻璃门映出她的影子,像个水鬼。
3
图书馆是唯一暖和的地方。林晚躲在最靠里的书架间,看旧杂志上的征稿启事。「千字三百」,那几个字烫得她心口发慌。
她偷了本稿纸,借了支笔。第一个故事写的是女孩和阁楼,写完就撕了。太像自己,她怕别人看出来。第二个故事瞎编的,讲外星人捡垃圾,投出去石沉大海。
第三次写了篇悬疑,主角是便利店夜班店员。她把收银员玩手机的样子写进去,把冷冻柜的冷气写进去。寄信时手抖,邮票贴歪了。
获奖通知寄到学校。班主任在班上念,张强在底下嗤笑:「抄的吧?」林晚盯着那张纸,三百块钱,够买多少馒头?
李桂芳变脸比翻书快。当晚阁楼多了床棉被,虽然霉味冲鼻子。「咱们晚晚有出息了。」老太太切了半根火腿肠给她,油汪汪的。林晚嚼着火腿肠,看见外婆眼底的精光。
新衣服是地摊货,红格子裙子刺眼睛。李桂芳拉着她拍照,发在家庭群里:「外孙女争气,随我。」镜头怼到脸上时,林晚看见外婆手机屏幕——微信转账记录,收款人叫「小宝」,那是表弟的小名。
稿费卡被收走了。「我替你保管。」李桂芳把卡塞进枕头底下,「小孩子拿钱容易学坏。」
林晚没争。她继续写,故事越写越暗。有次写了篇复仇文,主角把欺负她的人锁进冷冻柜。编辑回信说:「情绪太满,收着点写。」
她笑出声,惊动了图书馆管理员。老太太皱眉看她:「要笑出去笑。」